莱恩张开嘴想要答话,但最后还是紧紧闭上。队长的表情说明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罗德里格扭头对马丁说:“马上去看一眼。我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咱们当然不希望贾洛纳人获胜。如果事情发展到那—步,咱们就必须冲进去了。”
阿尔瓦徒劳地试图跟上队长的思路,但最终还是被自己的无知搞得心烦意乱。莱恩也许知道底细,但其他人都没有头绪。战争中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吗?难道不应该很清楚敌人就在前方,自己的任务只是鼓起勇气,全力以赴,在被杀死前干掉敌人 ?'…'他觉得莱恩也有同样的心事。
“他已经去过了,”莱恩烦躁地说,“我明白自己现在的职责。局势持平,双方都还剩三十人左右。匪帮很快就会崩溃。”
“那咱们必须行动了。”发话的是伊本·哈兰。他看着罗德里格继续说,“贾洛纳人很强。你说过他们应当不弱。”阿拉桑人看了一眼莱恩,“你到底还是得到战斗的机会了。”
在他身边的贾罕娜依然面有忧色。阿尔瓦很难将她的表情和山岭密林间传来的迷醉狂谵联系起来。
“您的命令,队长?”莱恩盯着罗德里格,口气十分正式。
罗德里格·贝尔蒙特起初有些不快,似乎希望隘口中的战事能朝另—个方向发展。但他只是耸了耸肩,随即抽出配剑,“没别的办法了,但今天的场面肯定不好看。如果迪·卡雷拉杀出—条血路,或是匪帮溃败,咱们就是在浪费时间。”
说到这儿他提高嗓门,好让五十名骑兵都能听见,“咱们这就冲进去。任务很明确:咱们和匪帮—伙。贾洛纳人一个都不准离开。不接收赎金。一旦他们看到咱们,知道咱们在这儿,那就别无选择了。哪怕有—个人设法逃回埃斯查卢,将咱们插手的消息报告上去,那一切就都白忙了,甚至更糟。如果你们心里别扭,那就想想他们在三王之战中对凯布里兹城做过什么。”
阿尔瓦的确记得那件事,所有瓦雷多人都记得。消息传到农场时,他还是个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父亲哭泣。伯姆多王包围了凯布里兹城,承诺如果他们投降,就可以得到赦免。但当瓦雷多战士举着休战的旗帜开城投降时,却被一个不留地杀死。掌握残暴精髓的可不光是亚夏人。
即便如此,这还是跟他想象中的战争不同。阿尔瓦又看了一眼贾罕娜。医师已经转过身去。他起初认为是因为恐惧,但随后看到贾罕娜在朝靠近队尾的—个人打手势。维拉兹跑上前来,和平常—样镇定干练,随身携带着贾罕娜的医疗工具。阿尔瓦顿感羞愧,她并非像一般女人那样容易受到情绪影响,此刻只是在做战斗前的准备,尽到随军医师的职责。阿尔瓦不该表现得比她还不如。谁也没说过战士的生活是为了满足儿时的梦想。
阿尔瓦抽出长剑,看到同伴们也拔剑出鞘。有几个人还做出日轮的手势,轻声说出战士的祈祷:贾德赐予我们光明,愿光明与我们同在。弓手纷纷在弦上试着羽箭。他们耐心等待。罗德里格回头望向部队,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举起右手,猛地往下一挥。他们跃马离开空地,冲进两队人马正在互相残杀的冰冷隘口。
尼诺·迪·卡雷拉知道自己正走向胜利。每场战斗中都有一个时刻,参战者能感到局势正在变化,他现在就感觉到了。匪帮必须利用长矛陷坑制造的混乱和弓手伏击带来的震慑尽快击败他们。一旦有足够人马挺过这一关——哪怕非常勉强,变成兵力大致相同的局面,那就只有一种结局。亚夏人崩溃败逃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隐隐有些奇怪,对方居然会撑到现在。虽说激战还在进行,尼诺仍旧跟同伴们并肩战斗,在金币前围成—个圆环,但他已经在考虑下—步行动。
等这些杂碎逃跑时,一路追撵上去肯定很有意思。把他们活活烧死,是个不错的乐子,也算为死在峡谷里的众多战士和纯血良骏报仇。还有那女人,如果到时候能在山坡上找到她的话。一场火刑对慰藉今天的惨剧大有帮助。
他在激战中告诫自己,日后会有时间报仇,会有一年又—年的时间用来报仇。尼诺也许年轻,但他很清楚第一笔派瑞亚思意味着什么。他近乎轻蔑地挡住一名匪徒的挥砍,随即发动反击,把对手逼退。—切都将从此开始,由他和这支小部队开创。贾洛纳人将再次回到南方,一次又一次。数百年来的漫长潮流正在转变,它终将席卷整个阿拉桑,直到南方海峡。
但首先要处理—个峡谷中的盗匪问题。尼诺再次想到,对方此时早该崩溃了才对。他冷酷地挥砍突刺,现在已经有更多的活动空间,有时甚至可以前进几步。这些从南方来的匪徒的确勇敢,但贾德人的钢剑和勇气才是最终的赢家。
他身边有个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尼诺突然转身,提剑猛刺,深深扎入杀死他部下的匪徒肚子里。正当此时,又有五十名骑兵冲进隘口。
他在震惊中第一眼只看清来者是贾德人,随即才发现他们的坐骑是毫无特点的阿拉桑矮种马,一时间如坠雾里。尼诺只觉心头压着块水冷大石,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来帮忙,而是来下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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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得这个标志。所有埃斯普拉纳的战士都认得这顶头盔和戴头盔的人。不敢置信的感觉重重压在尼诺心头,令他四肢麻痹。他只觉天道不公,心中冰冷彻骨。他眼见头顶鹰盔的骑士径直冲向自己,连忙举起手中长剑。尼诺佯攻一招,然后挥剑猛砍敌人肋腹。这次攻击被轻易化解,在他收招之前,就见一柄明亮长剑迎面飞来。尼诺·迪·卡雷拉从此离开人世,坠入黑暗之中。
伊达在父亲身边战斗,一直想鼓起勇气,提出撤退的建议。
明明是一次失败的伏击,父亲居然还坚持了这么久。他们的名声,他们的财富,和他们在亚巴斯特罗的城池,都是建立在—个准则上:知道何时应当作战,何时——比方说现在!——应当撤退,择日再来。
伊达在束手束脚的压迫下挥剑拼杀,他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兄弟的伤势。阿比尔躺在他们身后的坚硬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父亲满心悲愤,已经丧失理智。一名匪帮成员守在阿比尔身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脑袋,还有另外两人左右侍立,以防有任何该诅咒的贾德人从密集圆阵冲杀出来。
父亲在伊达身边,化作一固狂野骇人的身影,发疯似的攻击敌军阵列,完全不顾眼前局势,也不在乎半数以上的同伴已经牺牲。他们现在只有三十人出头,与那些吃屎的马民几乎数量相当。他们的武器和盔甲不如对方,战斗方式也不适合——从来都不适合这种野蛮的正面交锋。
这次埋伏几乎成功,但毕竟功亏一箦。现在应该脱离战场,向南方撤退,接受苦涩的现实:一场大冒险几乎成功,但到底还是没有成功。他们在返回亚巴斯特罗的家园之前,要走的路长得要命,又是在险恶冬季,顶着冷雨,踩着软泥,还有伤员拖慢速度。现在想全身而退已经晚了,但至少有些人还能活下来。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的想法,伊达突然被迫矮身侧移。一名壮硕的贾德人擎着钉头锤逼上前来,挥手侧击砸向他的面门。贾德人从头顶到小腿都覆盖着铠甲,伊达只戴了一顶皮盔,身穿轻型锁子甲。他们干吗要正面搏杀?
伊达拧身躲过致命锤击,猛地砍向贾德人的脚后跟。他感到长剑穿过靴子,切入血肉。那人惨叫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伊达知道,他们会说这是懦夫的手段。但贾德人有盔甲和利剑。亚巴斯特罗人则有几十年来的丰富经验,熟谙诡诈和诱捕的手段。事关生死,就没有什么规则。父亲打—开始便将这番道理灌输给他们。
伊达在摔倒的巨人脖子上一划,割入头盔和胸甲间的缝隙。他想过是否要捡起钉锤,但又觉得太沉,不适合自己,特别是等到必须逃跑的时候。
他们现茌就必须逃跑,不然迟早要死在隘口里。他看了眼父亲,老人依旧在怒火驱动下疯狂攻击,不断挥剑猛砸一名贾德人的盾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