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内丝时常被迫向最亲密的宗教顾问承认,她的困扰在于拉米罗王很难拒绝。他们鼓励她利用国王的欲望,达到将他引向虔诚信仰的目的。但王后总是气恼地发现,这种交锋通常会起到反效果:不知是因为天生的热情,还是学到的技巧——大部分可能得自阿拉桑的妓女,拉米罗非常善于腐蚀她最坚定的决心。
国王从她紧握的掌中取走太阳碟,“像这样拥抱我,”他低声说,随手将它放下,用强健的双手把她拉起来,“像爱神那样爱我。”拉米罗王用双臂环住王后,紧紧抱在身前。依内丝无从逃避地感觉到瓦雷多国王的白丝袍下什么也没穿。拉米罗将她的脑袋捧向自己的双唇,正是那压迫感,唤醒了依内丝每每会在此时产生的感觉。心烦气躁的感觉。
当他们接吻时,依内丝在心中暗想,我必须赎罪。
拉米罗动手解开绑住她红色发髻的布条。以后王后肯定会去寻求宗教方面的建议和支持,但现在她的双手就像受到牵引,主动抚上丈夫的长袍,感受着布料下面的坚实肉体。拉米罗抬起头来,又如饥似渴地再度埋下,咬着她的唇角。
王后宽慰着自己,她的灵魂导师一定可以拿出令人安心的睿智观点。此刻她的十指仿佛被绑在了国王脑后,拉扯着他的头发,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国王放声大笑。
在缠编之中,她曾大声呼喊国王的名字,还一度发现自己骑在丈夫仰卧的身躯上,心中充满纠缠不清的欲望和羞耻。尘世的快感,她有些绝望地提醒自己。尘世的快感。尘世。神的国度截然不同。它是永恒的,神圣的,金光灿灿,超凡脱俗,光华闪亮,不拘泥于脆弱的肉体凡胎……
“啊!”瓦雷多王后突然高声叫道,似乎吃惊不小,随即僵住—动不动。
随后的第二声叫喊,算是某种形式的默许。
“告诉我情况如何?”半晌过后,王后问道。
“真是妙不可言。”拉米罗侧躺着,用一只手支住脑袋。他看着妻子,目光中透出不加掩饰的赞赏,让依内丝的脸颊再度飞红。
“今天早上的事,”她坚定地说,“我是指今天早上。”
拉米罗露齿一笑,自酒壶里抿了口啤酒。
“他俩都接受了我的裁决。”国王说,“我刚说出我会按律处死加西亚时,的确有点小小的骚动,但没人公开质疑。冈萨雷斯伯爵现在受誓言约束,要在今后两年中保护贝尔蒙特的家人,暂时抛下家仇血恨。他当众发了誓。”
“你宣布如果贝尔蒙特的家人死了,他也得死?”拉米罗几天前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公平地说,依内丝必须承认国王向来对她信任有加。回想当年,他们甚至讨论过从贾洛纳入主瓦雷多的问题。国王在她的房间里花了不少时间,告诉她自己的想法,绝对要比她父亲对母亲的信赖程度更深。
依内丝看着躺在睡椅上的男人,突然意识到如果拉米罗在大多数重要问题上不是那么异端,自己的丈夫甚至可以说是男人的楷模。
她的表情肯定舒缓了许多,国王又显出愉快的神色。“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喜欢从下面看你的胸脯,”他说,“形状从梨子变成了瓜,你知道吗?”
“我的确没注意过,”依内丝尖刻地说,“咱们一定要讨论这个问题吗?如果贝尔蒙特家死了人,统帅是否要陪葬?”
拉米罗摇摇头,“我宣布了判决,估计伯爵应该会接受,但罗德里格却要求我收回成命。说什么只要冈萨雷斯发誓保护他们就够了。我在想……他是不是厌倦了自己的妻子,你说呢?他们已经结婚很久了。”
“还不如咱们久。”依内丝答道,“如果你觉得他厌倦了妻子,那就是个大傻瓜。那只是因为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爵士虔诚守矩,笃信太阳神的权能,他乐于相信贾德的意旨和冈萨雷斯的公开宣誓。他这样做我一点也不吃惊。”
拉米罗一时没答话,“实际上,他说的是不希望瓦雷多的敌人通过伤害他的家人,来强迫我处决统帅。这我的确没想过。”
依内丝也没有,但她在这方面也有多年经验了,“罗德里格爵士这样讲,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提出与信仰有关的缘由,你是不会相信的,”
“也许不会,”拉米罗以过于平静的口吻答道,同时愉快地注视着她,“但我还是认为他可能厌倦了自己的妻子。他还请我们替他祈祷,因为他必须回家去。”
“看到了吧?”依内丝立刻接口,“他相信祈祷的力量。”
国王放声大笑,败坏了她胜利的喜悦。
窗外建筑工地的敲打声和隆隆声丝毫未减。明显参考了南方宫廷风格的叶斯特伦城堡,正逐渐变成真正的宫殿。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是对太阳神的冒犯,但依内丝的确喜欢为她扩建住所的计划。
“再来一次,夫人 ?'…'”瓦雷多国王问自己的妻子。
依内丝咬着嘴唇,“如果你事后跟我到教堂去。”
“好。”拉米罗从睡椅上站起来。
“跟我—起大声祈祷。”她很快加上—句。
“好。”国王走过来,站在她的座椅前,然后跪在地上,伸出右手抚摸她的头发。
“而且不许对礼拜仪式发些自作聪明的评论。”
“好,好,好,依内丝。”
对于炎炎夏日来说,这似乎是个公平的协议。贾德神对叶斯特伦的教化,变成了一项漫长繁复、难以预料的任务。二十年前在菲瑞尔斯的家乡,她还是个夜里会梦到大神而非男人的小女孩,从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条道路。依内丝从凳子上滑开,同丈夫一起躺在新铺了毯子的地板上。王后喜欢这张地毯。它是从阿拉桑的塞芮亚远道运送而来。
罗德里格·贝尔蒙特为了能在黎明时回到家中,选择在最后一晚独自赶路,把跟他一起从叶斯特伦返回的队伍抛在身后。考虑到目前的种种局势,这多少有些莽撞冒失。
罗德里格是半岛上最强悍的战士之一,但贝尔蒙特牧场附近就跟人滔∩俚耐呃锥嗤豕娜魏慰跻耙谎簿褪撬挡⒉辉趺窗踩?
被金达斯人称为大神姐妹的两轮月亮挂在天上,近乎满盈。夜空中万里无云,月光皎洁明亮,从很远就能看到罗德里格独自骑行在瓦雷多马群自由奔驰的草场上。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同样能看到远方是否有麻烦出现,而且在平原地带谁也别想追上队长的黑马。如果有人蠢到对他发动攻击,就会领教他的厉害了。
只有完全不计后果的疯子才会这样做。队长异乎寻常地陷入了沉思,因为他居然在如此靠近自家牧场的地方,被人在月圆之夜伏击。
他们等黑马走到小溪中央才动手。卡里亚诺河是贝尔蒙特牧场的西部边界。可以说,他其实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领地。
暮夏时节,这条小河水位很浅,连最深的地方也未曾没过黑马的肩膀。他们其实是蹬水过河,而非游泳。但当几个幽灵般的弓手从河边芦苇丛中站起来时,罗德里格深知这次伏击肯定经过悉心设计。虽说黑马疾如闪电,但河水会在头几秒钟拖慢它的速度。对于弓手们来说,这就够了。
对方—开口就验证了他的想法。
“我们会先射马,罗德里格爵士。不要试图逃跑。”
他不希望对方射死黑马。
罗德里格环顾四周。他们有十几个人,全都面罩方巾,帽檐压得很低,面孔遮得严严实实。他看不见这些人的坐骑。可能留在下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