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替高铭泽答疑解惑,只有默默烫菜,吃饭。他下菜时用的双手,袖口滑落,能看见左手腕处包裹了圈纱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铭泽还是没能忍住,话锋一转:“他打你了?”
他早就想询问,但顾及着些色情猜测,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因没说话。
高铭泽深吸口气,压抑着怒火:“操,他妈的畜生。”
红色的汤底不停冒泡翻滚,李因盯着看了会儿,觉得像地狱里的熔浆。
“李因,我不懂你们男生谈恋爱怎么回事,但这是底线问题。他知道你以前尝试过自杀吗?”
李因把手腕藏回袖子里:“……知道吧。”
“你很怕他?”高铭泽忽然想到了那条朋友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我懂了,你不用怕,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要是他敢来找你……”
“不是,不是强迫。”
李因打断他,语气隐忍着,像是被家暴后还极力想要辩解的妻子:“是我先做了错事,他才会这样。况且是我不要脸地缠着他,他很好,愿意和我这种人交往。所以,所以……”
季峻予会看他,会摸他,会给他极致的性爱和关于爱情的模糊幻想。有时候很痛,但有时候又好幸福,像吃完药后的自残,飘飘然又带着痛,于是连痛也成了获得快乐的必须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铭泽一怔,片刻,才轻声反驳:“李因,这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恋爱不该是这样。”
李因很困惑:“正常的爱情是什么样?”
高铭泽挠头,似乎李因抛了个无厘头的常识性问题:“嗯,大概是尊重和爱护吧。没有暴力,也没有伤害。能够相互扶持和支持,累的时候,想想还有她在身旁,也就没那么难熬。”
李因表情更加困惑。他努力想去理解高铭泽口里正常的爱情,但像个天赋缺失的差生,无论如何也领悟不到要领,反而释怀得笑了。
“可能,精神病真的会遗传,”他说:“我好像已经……坏掉了。”
他脖子上的伤根本遮不住,一整圈都是淤青,好像掐断了又重新缝补回来似的:“在我的世界里,愿意为对方去死才是爱,就像我父母一样。”
按照高铭泽的理论,他不爱季峻予。但这又怎么可能。
季峻予口中的爱才是对的。
饭店用餐的人多了起来,中年男女交谈的语调,学生稚嫩的笑,热闹的喧嚣准备把不大的店面塞满,塞到李因和高铭泽这桌,只剩咕噜沸腾的零星声响。
高铭泽嘴巴试着张合了几次,但什么说不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镜片遮掩起层乳白的雾,他摘下眼镜拭擦干净,再重新戴上:“牛肉能吃了吗?”
“嗯,”李因给他夹了片。
没人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李因的手机摊放在桌面,高铭泽注意到,他眼神经常往屏幕瞟。
屏幕亮了几次,直到闪出微信绿色的图标,李因拿起手机,血液才重新恢复流动。
很快,饭店门口的塑料帘子被掀开,发出阵珠玉落盘的动静。有个穿着大衣的修长男人径直朝他两走来。
季峻予在李因旁边坐下,伸手懒洋洋地搭在他肩上,玩他的头发:“吃饱了?”
李因低头擦嘴,但嘴唇被辣椒染红,口红似的:“嗯。”
季峻予注意到高铭泽的目光,笑着颔首:“嗨。”
高铭泽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对方好像并不在意高铭泽的反应,接着低头逗怀里的李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因发的朋友圈偷拍角度不太好,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肉眼看见的季峻予五官精致,神形却萦绕着不寒而栗的压迫感,矜贵,却又乖戾。
李因缩在他怀里,好像终于能得以喘息。
他满身都是季峻予施虐的证明,却露出个幸福至极的微笑。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副诡异的油画。
李因说了堆话,高铭泽没太听清,只听见最后那句“替我向林老师问好。”
“好啊。”他下意识应下。
李因终于安心似的,舒了口气,向他道别。
从室内到室外有温差,季峻予把李因搂在怀里,低头去嗅他的脖颈,很是嫌弃:“啧,一股火锅味。”
李因打了个冷颤,身体急切地想挣脱,却被季峻予使劲拽回:“车在这边,别乱跑。”
他只好任由季峻予揽着自己,亡羊补牢般剥了颗前台放着的薄荷糖,放进嘴里。
季峻予没告诉他要去哪儿。车里暖气开的很足,李因把头歪靠在窗边,昏昏欲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问你伤怎么来的?”
李因瞬间清醒了。他犹豫着,借后视镜看了眼季峻予的表情:“提了一下。”
有辆车想要插队,季峻予毫不犹豫地把油门抵死,两辆车几乎是贴着车身擦过。
急刹住的车暴躁地连按喇叭,季峻予面不改色,放佛刚才疯狂的偏执从未发生:“嗯,我来猜猜说了些什么。”
“劝你分手,让你离我远点,可能还骂了我。”
手指有节奏地轻敲在方向盘上,每次敲打李因都跟着发抖:“因因,要听他的话吗?”
李因抓紧了安全带。太紧了,压得他想吐:“他什么都不懂,他,他根本不会明白的。”
“哦?”
他声音虚弱得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似的:“是我一直缠着你,是我离不开你。”
季峻予终于收起了刚才试探引诱的温柔语气。他冷笑声,说:“你知道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车很快行驶到郊区,转入了一个陵园。停车场到墓群要走一段路,季峻予买了束白花,李因则看着园区门口的标价发呆。
人死之后连归宿也分三六九等。父母去世时没有葬礼,骨灰合装在火葬场赠送的灰色石盒里,李因把他们藏在电视机下的橱柜。
可能是太过简陋,从那以后就总是梦见。
“李因。”
季峻予不耐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因低头跟了上去。
城区里阳光微弱,像冰箱里的光,惨淡地浮着。陵园里连这点虚象也散了,只剩点灰败残颓的亮。
季峻予领他穿过群墓碑,像在寻找着什么。找了会,季峻予停住在了一块墓前。
从照片看来,墓主人是位年轻,清秀的女性。
“她是我前女友。”季峻予说。
李因忽然不想再看第二眼。他把视线落在自己脚尖,克制住恶毒的情绪:“但她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自杀的,”季峻予盯着他:“你想知道原因吗?”
李因含糊地应了声。
“我给过她很多次机会。最后一次,我告诉她,如果再不听话的话,我们就分手。”季峻予说:“可惜她连最后一次机会也没珍惜。”
李因近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声音很轻:“……所以她才自杀。”
“是,”季峻予承认了。
“你知道她离不了你。”李因喃喃道。
“知道。”
两人静静站在墓前,像为一份死去的爱情默哀。季峻予把花随意搭放在墓前,转身替李因拉好拉链:“你在发抖,因因。”
外套拉链因为生锈,他尝试了几次才拉好。
李因抖得没办法说话。他别过脸不想看墓碑,但他两站在墓碑群正中间,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峻予抱住了他。熟悉的香味铺天盖地,简直要把他活活给绞死。
“很冷吗?”
“……有点。”
季峻予抱得更紧了些。李因甚至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声,以及说话时胸腔的震鸣。他们彷佛一体。
“把朋友圈删了,不要联系再所有人,把他们都删了,”他说:“因因是我一个人的。”
他循循诱导,像个有耐心的幼师:“因因,你父母想葬在一起吗?我给他两买块最好的墓地,让他两葬在一起,好不好?”
没等到李因的回答。季峻予便松开他,指着远处一块植被更旺的山地:“在哪儿,怎么样?”
李因望着远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片灰蒙蒙的雾,慢慢聚拢模糊,直至成雨。
但他还是乖巧地说:“很好。”
离开时季峻予牵着李因走。他步履蹒跚,连撞到人都反应了会,才魂不守舍般开口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年女性并没追究。她抱着束极其讲究的花,检查了下没有大碍才点头离开。
她羡慕地看着季峻予和李因的背影,像是透过他两在看另一种可能。直到背影消失,她才佝偻着,摇摇欲坠般朝前行走,彷佛被那束巨大的花束重量压垮了。
她缓慢地走到女儿墓前,表情讶异。
墓前放了束白花。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应该刚放上不久。
她欣慰地笑了,坐在墓前,掏出手帕开始熟练地擦拭:“囡囡,有人来看你了。”
“你以前总说走了没人记得你,你看,除了妈妈还是有人记得的。”
她喃喃说着,皱纹像是才新长出来的,陷入回忆时就能凭空苍老好几岁。她想到女儿被病魔折磨时的模样,终于潸然泪下。
“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她哽咽着:“那边就不会生病了哦,不然你最怕疼了。”
陵园很安静。不时有冷风呼啸吹过,像极了人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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