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的坟在一处山坡上,四周是桃树,此刻正值夏末,桃子已被摘光,留下一树萧条残败的叶子,也从那墨绿中透出几点无奈。
闻煊成带来了祭祠用的各种果实,包括清酒。
林青在桔子的坟前充分回忆了一下这个眉清目秀女孩的眉眼,淡淡的维护着自己,暖暖的守护着自己。如果说只是主子与奴仆的关系,打死林青也不相信。原来的林青对于桔子,也应该是有些姐妹真情在里边吧!
只是,自己才遇到桔子四个月,她就匆匆的从自己的生命中走了。林青自责不是没有的,如果自己没有穿过来,桔子与林青或者还在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那么桔子至少不会遇到山洪吧!如果没有那个酿酒的方子,如果没有那场错误的婚事,如果没有那场倾盆的大雨,林青与闻煊景应该是幸福的吧。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林青忽然就想明白了,人生不过如此。过过往往,来来去去,最后都成了一场空。
天色渐晚,闻煊成也不催促她,只守在她身后静静等着。
“走吧。”林青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说。
一个月以后,林青才明白闻煊成所说的放弃一切是什么意思。闻家的所有家产,他没有带出一两银子。拿着自己的私房钱,一路东上来寻找林青。而后只能带着林青回到自己母亲娘家的京城旧居。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闻煊成现在很穷,而且是那种一清二白的穷。还好,旧居的房子不小,足够几位忠仆与闻氏母子居住。当然还多了一个林青。
林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从闻煊成的一同来到京都,只是觉得林墨也有所托,自己身无牵挂,到哪里都是一样,便跟了过来。
“我们就这样子坐吃山空?”林青问闻煊成。
“我正在想法子,生活的事你不用操心。”闻煊成好像半分也不急的样子。
“你有什么办法。”林青这几个月以来,每日里吃了就睡了,睡了就吃,忽然觉得没有工作的日子很无聊。想找些事情来做。
“你如果觉得呆得无聊,可以画画。”闻煊成笑道。
“你知道这事?”林青问。
“我在丹春的时候,听说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经常在外画画换钱,就寻了过去,发现是你。”闻煊成很少说起寻找自己的过程,这是第一次主动提起。
“你就这样子放弃了自己的财产,有没有不甘?”林青忽然发问,从一个豪门公子变成现在的清苦模样,林青忽然对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有了一些好奇。
“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你想要,我给你。”闻煊成一脸的风清云淡。
“你拿什么给呀?现在你这么穷?”林青漫不经心的说。
“若青儿想要,我必定给得起。”闻煊成倒是自信满满。
“真的?”林青问。这么自信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应该不多见过吧。
“那我要……”林青眯着眼睛想着,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什么。
“等青儿想好了,告诉我。”闻煊成看到林青的表情,知道她已经走出来了。心头忽然一亮,像是阴了许多的天露出了一丝太阳。
“去看看我娘亲吧。”闻煊成忽然说。
“她在哪儿?”林青惊讶了。
“娘亲在庙里静修。”闻煊成轻轻低声说。
“为什么?”林青奇怪了,放着好好的大夫人不做,怎么这么想不开?
“娘亲年轻时做下了桩错事,一直后悔了一生。”闻煊成平静的说着。
“好。”林青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习惯,爽快的应了下来。
空山新雨
第十二章,
林青出生在都市,眼里最常见到的是水泥钢筋彻成的高楼大厦,假期中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去钻那些深山老林,但是生前所看到的山与此时的相比,相差甚远。这样的空气透明度,这样清新的空气,这样苍翠的无边的绿,这样苍茫的大山绿树成盖。此山山形与黄山有几分相似,山峰笔直地竖到白云深处的,每座山峰上都长满了林青认识和不认识的各种植物,说不出名的小鸟小花,时不时就会出现眼前的小河流,让林青的眼睛总也觉得不够用一样。忘却了此行的目的,仿佛真的是一场郊游!若是那几个死党也有机会背着装备来到这山里来一次月下穿越,真不知道会不会兴奋死。
庙不太大,方圆不过几平方公里。座落在半山腰上,群松环绕,向下看云雾缭绕,向下看白云飘飘,这座庙似乎是从半空中凭空长出来的空中楼阁一样。
“母亲的全部陪嫁捐了这座庙,庙后修了三间小院,用来静修。”闻煊成看到庙的正门却不进去,自己费力的推着轮椅转向围墙边上的一道小道。仔细辩认,能够在杂草丛中看出,那是一条面貌模糊的一条小路。行人稀少的样子!
标准的四合院,三间青砖小瓦房,一明两暗。
林青心里忽然很紧张,不由紧紧抓住扶在轮椅上闻煊成那只苍白的右手。
“没事,娘亲很好相处的。”闻煊成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林青覆在自己右手上的手轻轻说道。
“我,当然没事了。”林青用力摆脱那种紧张的心情,心里暗暗笑自己,你真当自己是“丑媳妇要见公婆呀!”便哑哑的笑了笑。
闻煊成的娘亲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素净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一丝尘世的喧哗,安静而淡然。林青心头一热,好像是看到一个很熟悉的故人一般。
“素素,上次见你,你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不想一眨眼就长这么高了。”闻煊成的娘亲从蒲团上站起身,握住了林青的手。
“伯母……”林青犹豫着叫出口,该怎么称呼她一点也拿不准。
“素素,到了现在还不改口?”闻家伯母淡淡的问。
“娘,她和我还没有……”闻煊成看到林青脸上的难堪,话就冲口而出了。
这个闻夫人,林青从未见过。上次在家宴上看到的大夫人应该是闻老爷子后来扶的正妻吧。远没有这个闻夫人来得清丽可人。
“成儿,记得娘亲说过你若成亲了,便带她来见我。你若生子了,便带他来见我。其余的事情不要再来扰我。可记得?”闻夫人还是那种淡淡的样子。
“孩儿记得。只是此次我与青儿要在京城定居,所以先拜望母亲。”闻煊成解释着。
“我在此处甚好,成儿不必牵挂。若无它事,可以下山了。”闻夫人下了逐客令。
“娘亲,你一定保重。”闻煊成恭敬施了一礼,拖着林青退出了小院。
“伯母是一人独居么?”林青问道。生活难道也没人照顾?
“原来跟来个丫头,娘亲怕误人家女儿家的终身,去上打发了下来。”闻煊成遗传了他母亲的淡然,说话经常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情,只是年少无知罢了,何若自责一生?”林青悠然道。
“你能这样想,最好!”闻煊成把最后两个字吐得重重的,像是在说明什么。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林青小心地推着闻煊成的轮椅。这古代的轮椅长得与现代不同,为了结实是用极重极结实的檀木打造,轮子上又少了减震的弹簧,走在山路上是极难的。还好这是一处庙宇,信男信女便将这条山道修得稍显平整。便是如此,也让林青累出一身的汗。这个林青,原来就是娇弱的小女子。比不得那个世界里的林青生龙活虎。
这个时空 ③üww。сōm 的雨很多,不知道从何时起,天上又下起了若有若无的雨丝。林青感觉到头发衣衫仿佛是被慢慢洇湿的,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淡白的衣衫一点点的加深颜色,头发也从干爽柔顺变得雾气蒙蒙。
“你稍等一下。”林青将轮椅推到路边的一处巨石旁,用力推了几下以确保轮椅不会顺着坡向下自由滑动。
“好。”闻煊成应了一声,回首向林青一笑,安静的坐在上面等林青回来。
不远处有一丛叶子巨大的植物,名字是林青所不知道的,只是觉得那像伞盖一样的叶子可以遮雨,便跑去折了回来。
“可以当雨伞用的。”林青看着一脸笑意的闻煊成,举了举手里的那两枚叶子。
“好。”闻煊成的脸色先是惊喜,后又一点一点变得暗淡。转过头去,不再看林青,自己仿佛是发了脾气一般,去用力的推去自己坐着的轮椅。
“慢些,山坡很陡的。”林青连忙阻挡。可是已经晚了,只见那只轮椅早已失去了控制,沿着陡坡毫无方向的向山下冲去。
“小心!”林青扔掉手里的树叶,向那辆失控的轮椅冲了过去。只是以林青的短跑速度,远远抵不过急坡的惯性。
林青看着那辆轮椅越来越靠近那面陡崖,心下一横,将脑袋一抱,顺着坡度滚了下去。地上那些被来来往往的人磨得钝了的石头,一下一下狠狠的咯在林青身上,很疼很疼,终于慢慢麻木。林青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