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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很多时候,乌纱帽还真的能起到点兴奋剂的作用呢。
傅作义倒是很客气,他以绥远省主席的身份,穿着便装,亲自到飞机场去迎接。
不过坐下来谈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板垣说,中日同文同种,所以要“互相亲善”。
傅作义回答,您的话是没错,可双方必须以诚相见,在平等的前提下才能“亲善”得起来。
板垣暗示,华北如果以傅作义为首,关东军将会予以全力支持。
傅作义却摇摇头,华北是中国领土,独立是无前途的,你就不要难为傅某人了。
板垣最后又拿“蒙绥问题”来进行试探:听说蒙绥两边的关系不睦,万一德王来进攻绥远,你会作何处置。
傅作义出语铿锵有力:那就打,傅某绝不会有丝毫退让。
第14章 大漠英雄
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板垣只好起身告辞。
分别时,他送给傅作义一把军刀。傅作义呢,也有礼物。
老傅的礼物是,端砚一方,四书一部。
好好学着写写字,看,别一天到晚喊打喊杀,显得一点素质都没有。
板垣可没这好性子,他爱的就是军刀,对四书五经哪有半点兴趣。
既然傅作义不肯答应退让,那就把他赶回山西,让他去跟阎老西做个伴。
关东军要进攻绥远,依靠的是内蒙古的德王。
驻守察哈尔的刘汝明没有萧振瀛那样的勇略气魄,这使德王的贼胆一天大过一天,他不仅要闹独立,还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准备兵发绥远,以便建立臆想中的“蒙古国”。
德王本来对傅作义还有点忌惮,迟迟不敢动手,可是日本特务却在旁边一个劲儿怂恿他。
这个日本特务,就是密谋“马玉山路事件”的那个助理武官田中隆吉少佐。不过人家今非昔比,少佐成了过去时,如今已经因功升为中佐了。
在南方玩阴谋尝到了甜头,调到北方之后,田中担任了德化(现为内蒙古化德县)特务机关机关长,准备到绥远再玩一把心跳。
他对德王的“胆小懦弱”十分不屑。
知道“九一八”不,东北军当时号称全国最强的地方军,还不是一打就跑,我们穷追至长城,轻轻松松就拿下东北四省,建立了“满洲国”。
傅作义有什么啊,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不见得比东北军强到哪里去。没准也是个一吓就撒丫子跑路的软蛋,绥远很快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蒙古国”一定比“满洲国”还风光呢。
德王一想,有道理。
再看看田中的样子,不出兵也不行了,他的伪蒙部队全都是日本人给投的资,老板得看产出啊。
德王马上给傅作义发了份措辞强硬的挑战书。
可是它却只换来傅作义的一声冷笑。
不揍你一下,你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好吧,既然你屁股痒痒,我也就用不着再客气了,姑且扮扮老师的角色。
傅作义如此义无反顾,是因为他通过情报,已初步掂准了来敌的分量。这个情报,不是来自己方特工,却是由另一个日本特务机关机关长提供的。
羽山喜一郎,绥远首府归绥(今呼和浩特)特务机关机关长。
羽山刚到归绥时很是张扬。在他的压力之下,傅作义被迫作出妥协,将九一八纪念堂改名为“公共会堂”,将长城抗战烈士公墓改名为“烈士公园”。
之后,羽山又公开设立了“羽山公馆”。这在当时华北的日本特务机关中是独一份的,在此之前,即如老牌的土肥原和板垣也不敢如此嚣张。
羽山的三板斧狠不狠,狠,可是傅作义很快就会让他认识到,双方较劲,最终起作用的还是智慧和韧劲。
傅作义首先把他的参谋处长安插到羽山身边。
这位参谋处长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由他陪着羽山整天胡吹海侃,吃喝玩乐,表面是献殷勤,暗里等于在羽山身边安了个眼线。
羽山公馆很偏僻,周围的人很少。羽山大概以为这样一来,便于他刺探情报,谁知道却为傅作义安排盯梢带来了便利。
因为出出进进就那么几个人,傅作义索性安排便衣宪兵在公馆四周摆摊设点,对可疑人员一律进行盘查处理。
有一段时间,羽山总觉得奇怪。
他在找来的中国人身上大把大把花钱,可那人一旦出了公馆,杳如黄鹤,连个回音都没有了。
想来想去,他只好把问题归结到“品质”上去:世道凉薄,人心不古,原先一贯老实忠厚的“支那人”竟然也靠不住了。
身边潜伏着傅作义的人,而线民又进不了他的公馆,羽山成了聋子瞎子,不仅刺探不到任何情报,反过来还要给老傅送情报了。
羽山早就掌握了关东军制订的侵绥计划。他知道此次攻绥,关东军不会直接参与,于是心里面就产生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念头。
他竟然是站在傅作义这边的!
说怪,其实也不怪。虽然同是机关长,但羽山与田中还不太一样,田中的直接上司是关东军,而羽山却归华北“驻屯军”管。
由于这个缘故,羽山和田中的关系就很微妙。因为大家都是要在内蒙古这里建功立业的,田中的功劳大了,羽山的功劳就小了,换句话说,关东军的成绩多了,华北“驻屯军”的成绩就少了。毕竟,蛋糕就这么一块嘛。
在羽山看来,田中跟德王打交道,他羽山做傅作义的“客卿”,各有专属,现在田中要来打绥远,某种程度上是在抢人饭碗。
要是绥远这么轻轻松松就被田中拿了下来,以后怎么跟华北“驻屯军”交代,还有脸再吹自己那些个莫须有的成绩吗?
所以,田中和德王绝不能赢,得输。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复杂,不独我们中国人这样,日本人也一样。
羽山通过那个陪他吃喝的参谋处长,转告傅作义:德王要来主动打你,你就不要客气,狠狠地给他一下,日本政府不会干预。
这句话可递得太及时了。傅作义不仅能打仗,也老于世故,非常善于揣摩人的心理,他马上从中听出弦外之音,那就是关东军轻易不会直接参战。
如此,可大松一口气。
不过从力量对比来看,傅作义仍然并不占优,不仅不占优势,还处于劣势。
伪蒙军全部加起来有1。5万人,绥军只有1万人,差着1/3。伪蒙军的战斗力虽不及正宗日军,但毕竟也不是豆腐皮做的,而且此时狐假虎威,气势正盛。
第一拳非常重要,绝不能失手,但一时还看不出这一拳应该打在哪里,那就走着瞧,让伪军自己给我们提供答案。
1936年11月16日,第一路伪蒙军从商都出发,直奔红格尔图而来,历史上著名的绥远抗战由此开始。
正如傅作义的第一拳不能落空,伪蒙军的实际指挥者田中隆吉也急于打响侵绥的第一炮。
负责给他开炮的是“大汉义军”。
光看名字就知道了,这帮家伙大多是出生内蒙古的汉人。虽是汉人,他们却拿着日本人发的武器,又套着日本军服的“皮”,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清一色的关东军哩。
总头领王英算是一个跑江湖的老油条,侍奉过的主子多了去,他先后跟过冯玉祥、阎锡山、张作霖,反正谁当红就跟着谁,到了日本人过来,他也就“顺应潮流”,钻到膏药旗下面去了,堪称三姓家奴的现代典范。
冒牌货们到红格尔图之后一看,乐了。
守军太少了,才300人,而王英的“大汉义军”却有1500人,而且全是弹药充足、速度很快的骑兵。
看上去,绥军不光是少,还老,都活像是刚刚退休返聘过来的门卫。
五个盛年壮汉打一个退休老头,会有什么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