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玉忍不住笑他:“体统、体统!你可别忘了,成体统的人都死了。再说骨牌之道,博大精深,今晚到我那去,可不能让孩子们小瞧了,你先赢了我再说!”
宁泉猝然吸气:“怎么,李兄也会骨牌?”
璇玉怔怔地看着宁泉,笑着指他:“看你的反应,莫非也会?”两个人哈哈大笑,忽见百灵飞身过来。宁泉又抹不开颜面,先回了住处,百灵躬身禀报:“老爷,‘司空府。驷车庶长’来访!”璇玉微微颌首,先去了客房。
若翙玩到傍晚才回树屋,一众丫鬟躬身行礼:“大小姐好!”
她微微颌首,又招来百灵问话:“老爷下午都干了什么?”只因心有愧疚,语声也恭诚得多。百灵一一说明,却见若翙目光闪烁,脸色不好,不由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若翙轻轻摇头,吩咐百灵端杯茶来,亲自捧进书房,却见璇玉正负手站在一张檀木大案前。春季日短,天色早暗。窗外木叶萧萧,厅中灯火柔和,显得璇玉精神疲惫,身影黯然,使她不由喊了声:“爹!”
一字入耳,震得璇玉身心皆颤。他缓缓转过身来,见若翙正手捧热茶,低眉顺目,仍声若蚊蚋:“爹,我错了!”
璇玉乐得眉开眼笑,走上前接过茶水放下,又一把抱起若翙,笑着问她:“‘溶姐儿’和‘菱姐儿’都走了?”
若翙见他满脸喜色,毫无怒意,也笑着点头:“刚走!”转眼却见檀木大案上摆着一众舰船模型。不多不少,整好四十艘,于是问他:“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第三十二舰队’的战舰!”璇玉又一筹莫展:“想不到我几年不理事,‘司空府’还真将战舰打造好了,让我去交割验收!”
若翙也觉意外:“这是好事呀!为什么不高兴!”
璇玉摇头苦笑:“不算工匠和勤务,一支舰队的满员编制是一万四千五百人。还有一个都督,一个都指挥使,四十个舰指挥使,几百个总管。且不说每年两百万两饷银,光是来求这些出缺的人,就得踢破咱们府上的门槛。领主现在不收回舰队,也是不想沾这个烫手山芋,而会让我来拟一份名单,送到‘将军府’再议。如果我没猜错,世子已经拟好一份亲信名单,明天就会请我过府商议。如果处理不好,当我不听话时,这支舰队就是我的牢笼,各级将官就是我的狱卒。”他长叹一声:“统而不能制,不如不统。不然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若翙挣开跳下,凑到案前细看,忽然说:“不如用巧欣娘家的人,有她这层关系,周老侯爷当不会害我们吧!”
“不行!”璇玉摇头反对:“镇海候虽然功勋卓著,德高望重,算是阀阅世家中的头一份。但他是外戚,手上又已有一支舰队。若我这支舰队还全用他的人,岂非让他拥兵自重,徒招杀身之祸?”
若翙苦思不得其解,只得摇头询问:“那咱们用谁的人,要不一家一波,让他们相互制衡?”
“陆战讲求分进合击,各展所长。一战不胜,还能退避再战。海战则讲求上下一心,生不得半点罅隙。大海茫茫,若不能一鼓作气,共同进退,只有玉石同焚。”璇玉忽然又问:“‘菱姐儿’的外家是谁?”
若翙脱口而出:“是‘常山侯’林家!”
璇玉微微一笑,接着问:“怎么名不见经传,‘溶姐儿’的外家呢?”
若翙笑着说:“是‘平原侯’冯家!”忽然心领神会,又如数家珍:“‘无尘老怪’的亲家是‘平安县侯’方家,‘凌霜道人’的亲家是‘安城县侯’徐家,‘瑶夕剑客’的亲家是‘昌平县侯’秦家。。。。。。这些阀阅世家不长对外走动,杰出子弟都送去了‘神仙宗门’修行。纵是资质平庸的,也多好学上进,担任文职。”
“好!”璇玉点头微笑:“你正式下帖子,请这些家里的夫人小姐来府上做客,痛痛快快的玩一天。我再去逐一拜会这些世家的正主!”
若翙凤眸星闪,笑着问他:“爹真要用他们的人?”脱口而出,再无迟疑。
“用他们的人,领主放心,我也放心,大家都放心,何乐而不为?”璇玉轻轻捏她小脸,笑着说:“把骨牌摆出来,我请了‘宁二愣子’和‘小虎’他们打通宵,让你瞧瞧什么叫大杀四方!”
若翙嘻嘻一笑,转身吩咐百灵准备茶水点心,自己去花厅布置牌桌。夜色中弦月高悬,昭暮先带岳珣过来,宁泉又带来巧欣。岳珣笑意盈盈,坐到桌前,巧欣却神色微凝,有些不安。
花厅中灯光温馨,茶点飘香,又有知己好友相聚。此情此景,岂非赌徒的梦中觊觎?若翙笑盈盈端上骨牌和骰盅:“先说规矩,鸡和一两,平和一番,碰碰和、混一色各两番,清一色、混碰各四番,清碰、混幺九、小三元、小四喜各五番,字一色、清幺九、大三元、大四喜、九莲宝灯、十三幺各六翻。自摸、风位、风圈和,三元刻字加一番。杠上开花包杠,一炮三响包三家。抢杠当放冲,被抢包三家。十二张落地包自摸,包先不包后,爆和不封顶。”竹筒倒豆,如数家珍。
她念得朗朗上口,巧欣容色微缓,宁泉却直皱眉头。璇玉身手捏她小脸:“小丫头个子不大,牌打得倒不小!”
四人翻开风牌,若翙也要坐下,璇玉笑着拉开她:“大人玩牌,小孩在后面看着!”于是让巧欣坐了自己上手,宁泉坐了下手。岳珣坐他对家,昭暮也端着酒杯上来看牌。
第一局巧欣坐东,洗牌时象牙相击,啪啪作响。璇玉告诉若翙:“牌场如战场,凡战者,以正和,以奇胜。盯住上家,卡住下家,防住对家。借力打力,合纵连横,才能无往不利!”
若翙点头赞同,宁泉却听得额头冒汗,昭暮却大笑起来:“嘿,到哪你都能说出歪理!”
桌上四人看似是在洗牌,暗中却在各展神通。一面打乱对方的牌,一面安置自己的牌。只有巧欣修为低浅,看不出其中奥妙。推摸半晌,才码好七墩骨牌。
第一把归她坐庄,骰盅揭开,众人开始码起牌。若翙却见璇玉立起的牌全是白板,顿时吃了一惊。璇玉又笑着教她:“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说着心念一动,让她看见自己的牌。
若翙又是一惊,但看其余三人,脸色也不太好。璇玉笑着说:“没想到吧,他们的牌比我更糟!我们都记住了大半牌面的位置,四个人都机会和牌,就看谁更能推衍。这局牌打到中盘,就能开和。”
牌至中盘,巧欣吊‘二万’杠上开花,璇玉就送了她一张‘二万’。洗牌时若翙问他:“你明明可以赢,这是为什么?”
“可他们一个做‘七对’、一个做‘小三元’,赢面都比我大!”璇玉得意的笑:“如果自己不能和,不如保存实力,让赢面最小的人和。况且赢比输好,少输比多输好!打牌合作人一样,都讲求顺势而为。一个人不可能把把都赢,不该自己赢的时候,就得想办法让自己少输。等该自己赢的时候,有了底气,才敢放手一搏!”
宁泉眉头渐展,开始凝神打牌。第二局由岳珣坐庄,三人各展神通起牌,仍各起了一副烂牌。看牌的施展神通,被看的用幻术蒙骗。心念电转,神如飞絮。仍是表面相和,暗流汹涌。
四人刚打几张,璇玉推牌‘鸡和’。若翙又问她:“这副牌可以做混一色,何必现在开和?”
璇玉笑着洗牌:“全牌为上,拆牌为下。当冲则冲,当和则和。其实就和做人一样,多少人头脑一热,就忘记了初衷。结果贪心不足蛇吞象,枉送了卿卿性命。”若翙有所感触,静心体会,连连点头。宁泉、岳珣和巧欣听了,也在心中赞许。
巧欣毕竟修为尚浅,又夹在三个高手中间,一圈后已神困力乏,于是换若翙上场,自往一旁“贵妃榻”上歇息。刚沾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