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唬人,全广州哪个人比得上你啊司令?”周传希失笑,也同时用笑容来盖过了“还有白文韬”这半句。
“周营,我发现你最近越发会斗嘴了。”唐十一挑了挑眉毛看他,“难道这是跟女孩子锻炼出来的嘴皮子?”
“哪有女孩子啊,就一只小辣椒。”周传希倒是承认得痛快。
“小辣椒?”唐十一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那在越秀公园里跟他呛声的女学生,“我也认识一只小辣椒,要不试试看谁的比较辣?”
“哎,司令你这话说得好糟糕!”周传希明显误会了唐十一说的话,脸色都沉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想得糟糕!”唐十一气结,罢了,反正在全广州人心里他唐十一就是这么个糟糕的人,“去看看那些领导到了没有吧。”
“是,司令。”
周传希刚走出去两步,就被唐十一叫回来了,“不用了,到了。”
“咦?”周传希一愣,随即顺着唐十一的视线方向看过去,透过那全景落地玻璃,只见十多辆汽车浩浩荡荡地在爱群酒店门口排起了车龙,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色的高级西装,带头的两人一个是田中隆夫,另一个有些发胖的四十多岁男人一定就是那汪宗伟了。
“去接人吧。”唐十一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还是跟周传希说的,反正他低声说完这句话,就亲自走到楼梯口迎接那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个领导了。
“汪市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唐老爷,”田中隆夫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当了个中间人介绍道,“唐老爷,这位是汪宗伟先生,新任的广州市长。”
“汪市长,早上我有些急事要办,没能亲自给你上任道贺,你千万别见怪。”唐十一一边握住汪宗伟的手,一边就叫人送上了贺礼,“一点心意,请你笑纳。”
“早有听闻十一爷好客热情,这真是太客气了。”汪宗伟看见唐十一的时候,有些惊讶他的年轻,“十一爷年少有为,让我这个老匹夫惭愧啊。”
“我这种初生小牛犊能成什么气候,以后还要多多向汪伯伯学习。”唐十一一下就把汪宗伟认了做世伯,巴结的意图明显,但衬着他那真诚憨实的样子反而觉得他坦白,不像计谋深重的老狐狸。
“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人家要让路了。”汪宗伟笑着拍了拍唐十一的手,算是认了这个世侄,“禁烟局这块以后还要世侄你多多支持。”
“汪伯伯吩咐,十一自然遵命。”唐十一心想来了,该进主题了。
“你不用担心,主持禁烟局的跟你是熟人呢!文韬!”汪宗伟扭头朝后面那被堵在楼梯口处的人群喊了一声,那些人让出一条道路来,只见那大半年不见的白文韬一身浅蓝西装,头发蜡得整整齐齐的,器宇轩昂地走了上来,“我正式介绍一下,白文韬,禁烟局局长,唐十一,广州商会会长跟福元堂的董事长。”
“汪老,我们是故人了,不用介绍。”白文韬笑笑,朝唐十一伸出手来,“十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唐十一深信自己现在还是一脸自然淡定的笑容,绝对不会让人看出他心里头的惊涛骇浪的,“我们入席吧,酒菜就准备好了。”
“好好,大家上楼吧。”汪宗伟笑呵呵地招呼众人入席,似乎完全不知道唐十一跟白文韬的往事。
“田中大佐。”唐十一快步走到田中隆夫隔壁阴沉着脸问道,“你早知道那是白文韬对不对?”
“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田中隆夫算是默认了,“反正我只要生意依旧顺顺利利,唐老爷,你明白的。”
“……我明白。”唐十一咬咬牙,转头就继续笑意盈盈地去应酬那些人了。
席间仍是那样的和乐融融,只有白文韬知道,唐十一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宴席惯例到了深夜一两点才散去,唐十一把客人送出去以后,对走在最后的白文韬说,“明天晚上有空叙旧吗,白局长?”
“十一爷相请,没空都要去的。”白文韬拍了拍灰色的薄呢大衣,唐十一刹那之间恍惚以为他要给自己披上,像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一样,但他只是把衣服穿好了,然后就跟他道别,“时间你定吧,打电话到禁烟局给我就好了。”说罢,就钻进车子离开了。
“少爷……”权叔见唐十一久久没有反应,不禁担心地喊了他一下。
“明天在新辉定个包厢,定好了帮我通知白局长。”唐十一转身,大步往自己的车子走。
翌日晚上八点,唐十一准时来到了新辉酒店,却不想白文韬却也同时来到,两人在门口就撞上了,于是寒暄着一些今天工作怎样的客套话,进了包厢。
待酒菜上了以后,唐十一就把服务生摒退了,亲自给白文韬斟上酒,“来,先喝一杯庆祝我们再见。”
白文韬笑道,“好。”
唐十一叫的依旧是红酒,白文韬喝完一杯,舔舔唇道,“我还是觉得白酒带劲。”
“带劲了就不好谈事情了。”唐十一放下杯子,“小桃……现在好吗?”
白文韬没有生气的迹象,很平淡地回答道,“嗯,我找到她了,也安置好她了。”
唐十一顿了顿,轻轻地笑了一下,“嗯,我就不去拜访了,在这里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吧。”说着又举起了杯子。
白文韬双手插在口袋里,凝视着唐十一的眼睛,似乎要把他那层冷静平淡给看穿才甘休,但唐十一还是笑,笑得跟从前与他相对时一样灿烂,“怎么,这年代分个手,再见不能当朋友?”
白文韬终于把手拿出来,握住了酒杯,碰了唐十一的杯子一下,“承你贵言。”
“嗯,趁热吃,这家厨子不错,试试吧。”
两人寥寥落落地吃过饭,间或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吃完一碗饭的时候,唐十一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禁烟局发的私烟牌你打算怎么发?”
白文韬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发?”
“发得越多越好,但不能给那些本来就有几个钱的人发。”唐十一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穷鬼得到私烟牌,最多也就从我这里进个一两斤货,拿回去自己开烟格规模也是极小,而且还得扣起他自己抽的,越多人有牌,落到各家手里的利润越小,分散零落不成气候。”
“但如果是有钱人拿到私烟牌,他们就有可能越做越大,甚至几家联合,到时候他们就不听你的话了。”白文韬交叉双手,“唐十一的算盘还是打得一样的响。”
“我打的算盘一点也不响,不能让别人听见,只能暗地里打。”唐十一看着白文韬,似乎是今晚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情绪——稍带着不安又志在必得的坚决,“你意下如何?”
“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这样过几个月以后,田中一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