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李太太的眉微微一拧,许家比万家发家还晚,来到扬州也不过二十来年。但这边定了,做舅母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许家,也就罢了。”
初雪见李太太如此,笑了一声:“舅太太许久没来,尝尝我们自家做的玫瑰糕,舅太太你别嫌我说话直,这事,还是要外头男人们做定夺,毕竟牛不吃水不能强按头。”这道理李太太也知道,只是总要走上这一遭,不然还会招自己丈夫的埋怨。
外头男人们说的火热,听到李老爷说完,万三老爷已经冷笑:“舅兄此来,是为令妹讨公道来了,我话就放在这里,若非要断了一头,我宁可被这边逐出家门,再不回扬州,也不会断了那头。”
这样的话很不好听,李老爷的脸顿时变了,万克己忙按住自己的弟弟,对李老爷道:“舅老爷,他们夫妻之间的龃龉由来已久,若真是夫妻和美,照了老三的性格,也不会再在外面娶一个。三弟妹肯回头是极好的,只是这事总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李老爷的面色还是有些黑:“大老爷,这事虽说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可传开来,对万家名声也有影响,再说……”名声,万三老爷冷笑:“万家的名声早在当日令妹忤逆婆婆、不敬哥嫂、对子不慈之时被令妹破坏殆尽,我堂堂一个男子,被自己妻子百般侮辱,自己的娘被骂做丫头出身,不配她服侍,庶出的女儿被骂成贱|种,那时怎么不见舅兄你来为令妹道歉,反而任由令妹胡做?”
李老爷想再说一句那些不过是小口角,可是自己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小口角,天下嫡母对庶出子女不慈的多了,但就算再怎样,也没有当面骂庶出女儿为贱|种的,毕竟这骂的可不是孩子,骂的是自己丈夫下|贱,才生出这么个贱|种来。
李老爷只得避重就轻地道:“妹夫、妹夫,我晓得当日这些是我妹妹做的不对,可是她这几年已经悔过,时时后悔当日不该如此。浪子回头还金不换,你和她自小结发夫妻,生儿育女,哪能如此生分?再说你和她夫妻和美了,不光是你们夫妻之间,这边亲家太太瞧见了,也心里欢喜,儿女们看见了,也各自安慰。”
万三老爷等李老爷说完话才道:“舅兄,这番话若四年前说,我该怎样欢喜,可是现在,晚了。从她说出不肯改过从前,又说不能认大嫂为妯娌时候,就一切都晚了。那刻起,我和她不再是夫妻,而是辱我母、骂我兄、欺我女的仇人。当初是李家不肯休离,我从了岳母的话,就此别宅各居。我另娶,并不是为了有人侍奉,更不是为了延续后嗣,不过是想过几年正正经经的日子。没人说我的娘是丫头、我的兄长是小厮,回家来有笑语欢声,舅兄,你也是男人,难道你真认为,令妹所为全是小事?我这个男人就该宽宏大量,全不放在心上?”
说着万三老爷的泪又落了下来,他也三十多岁,儿子都在议亲,仔细一瞧,胡子里还有几根白胡子,这一哭,万克己只是叹息,过了会儿才道:“舅老爷,我说这话你别怪我偏了自家兄弟,当日三弟妹所为,确有些不能道处,现在事已至此,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李家要为三弟妹讨公道也是常理,就两条,要不就把老三逐出万家,从此后我万家再没这个人,由他在外。只是这样一来,万李两家的情分就很难再似从前。不然就依旧如此,杭州那头我们只当她是外室,生的儿女我们万家不认,这边的产业他们也不能得一分,日后寻上门来就打出去。万李两家情分还是和从前一样。任由舅老爷你选择,我们万家定依从此话。”
李老爷只一瞬间就想通,若把万三老爷逐出,先不说几个孩子的婚事,李氏每年五千多两银就没了着落。文珏她们管家还好,不会少了李氏这边的吃穿,但仅此而已。等文彬娶了亲,自然是文彬媳妇管家,这婆婆和儿媳要银子做私房的事是从没听过,到时住在一起,和媳妇手上讨钱过活,可没有现在自在。
主意一打定,李老爷又安慰自己几句,天下这种自欺欺人、瞒天过海的事又不是自家一家,娶两头大在商家也是常见,只要万家这边应了,杭州那边的孩子万家不认,也不能分这边产业,也算为外甥争下这份家当。
李老爷这才皱眉叹气:“夫妻夫妻,自然要双方都肯和才是,为了几个孩子,也只得如此,只是有句话,妹夫啊,虽说你在那边此时夫妻恩爱,却要记得只有扬州这边的孩子才是万家血脉。”这样就是肯了,万克己松了口气,不等万三老爷说话就代他道:“这是自然。”
说着踢了万三老爷一脚,万三老爷拱一拱手:“当然,这边的产业,全都是文彬一个人的。”李老爷这才大笑出声:“这样才是亲亲热热一家子。”万克己忙把话传到里头,让里头备出酒席。
话传进里面,初雪和李太太都松了口气,互相瞧了一眼,倒是杨氏眉头还在微微皱着,初雪一边让人备了酒席出去,一边对杨氏道:“二婶婶,晓得你为三太太抱了个不平,觉得这种事着实荒唐,可是现在你我都是万家的媳妇,也只有照了这边的规矩。”李太太心里一松,话比平日里多了些:“大太太这话说的是,我们毕竟是商家,这种事,在商人家里也尽多的,只要大家都不说破,谁又会为此大动干戈?”
87贴心
商家吗?杨氏笑了笑,丫鬟已经走过来道酒席已经备好,不光是外面的,还有一桌放在里面。初雪招呼丫鬟们摆好酒席,拉着李太太入席:“舅太太,他们既然在外头吃酒,我们在里面也乐乐,快过来坐下。”
李太太心里松快,也要喝两杯,虽坐了下来还是问道:“老太太那里?”初雪已经斟了一杯:“婆婆那里,早就让人来传话,说她既忙,就要我们招呼好你,这也是婆婆体恤我们,不让我们到里面做规矩。”李太太接过酒杯往唇上沾了沾:“老太太果然是个体恤媳妇的婆婆。”
杨氏给她布一筷菜,含笑道:“二侄子的婚事已经定了,现在就要瞧两个侄女的了,舅太太若有可心的人,也帮着说说。”一说到儿女亲事,李太太也就忘了再为李氏伤感一下,先恭喜过杨氏文琦有喜的事,又问过来求文珏、文瑜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文珏文瑜九岁就管家,这一两年家里有什么喜事她们也会出来和人略略应酬,聪明能干守礼的名声早就传出去,来求的人家也多。只是万三老爷不在家,又不让李氏做主,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文彬婚事既已议定,也就该论她们俩的,对女儿的婚事,万三老爷就没那么留意,只是托两位嫂子多加关心。初雪和杨氏说了几家,李太太点头:“这几家都是好人家,难得两位太太这么心疼她们。”初雪和杨氏谦逊几句,李太太心里明白这是让自己传话,好让李氏知道来求亲的是什么样人。
她们倒是体恤,李太太把心里那点酸涩抹掉,笑着对初雪说起那日去某某家见过两个姑娘极好,年岁和文阳合适,要是有意,就可以借机去瞧瞧那两个姑娘。
初雪听了微微一笑:“舅太太能看上眼的姑娘定是极好的,只是文阳出生不久就有人批过八字,说他不宜早娶,总要过了十八才能议亲,这倒把老爷急得上火,说这个年纪再议亲,难道要等到二十以后才成亲?倒是婆婆说既然如此,晚议亲也就晚议亲,这天下的姑娘尽多,年岁差个四五岁的也有。”
文阳不宜早娶,这些万家人自然知道,李太太这才恍然:“难怪呢,四爷今年也已九岁,按说也该议亲了。”大户人家,议亲个四五年的并不鲜见,双方都在挑,必要完全合了心意才成,八|九岁议亲,十四五岁才定亲的比比皆是。
又说几句闲话,再饮数杯淡酒,也就收了酒席,各自闲坐。文珏姐妹这才出来见舅母,文珏虽被万老太太叮嘱又叮嘱,可总为自己的娘委屈,见了舅母行礼后起身坐在那儿,低头不说话。
这样模样让李太太又心疼几分,拉着她的手道:“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但这是各人的缘法,况且你们又是做儿女的,这种事情更不能插嘴。必要记得父母待你们的恩。”文珏轻声应是,文瑜也在一边点头:“嗯,那日祖母也是这样说的,还让爹爹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