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丫靼琢耍俅胃┦祝溃骸皻N小姐,请您原谅我的鲁莽与狂妄。我以冯·斯维德堡世系的荣耀在此立誓:永不觊觎您高贵之血。”
“公爵先生,我看到好吃的东西也会想吃的,所以您不用太在意。”歂瑞没有见过别人对她下跪,更没见过别人向她立誓,这种阵仗让她很不习惯,加上她看到公爵身上似乎有水汽在不断蒸腾,就象阳光下即将蒸发的晨露一样,慌张地想赶快将此事告一段落,也顾不上措词是否合适。
兴非一的眼角不断抽搐,几乎想用手去按抚一下了。
冯·斯维德堡的头低得更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道:“对您的宽宏大量,塞勒衷心感谢。”
“你可以回城堡了。”兴非一从鞍下抽出子雅准备好的伞丢在他面前,策马奔向玫瑰坡的方向。
天青无云,阳光明媚,血族公爵撑伞而立,久久眺望远去的骑影。
“你是不是勒令所有人都得学会中文啊?”小丫头突然问。
——哼,如果这种小事都不能处理,岂不是要沦为笑柄?兴非一放松缰绳,让座骑自由漫步。
歂瑞笑了笑,轻轻问道:“如果……达阙是无限之主,是最高的神祇,那你呢?无限之主的弟弟?”
——我?环在她身体两侧的双臂微微一僵,传递出的情绪明显冷淡:——我是他在某个时间穷极无聊下的作品,没有名字的作品。所以,你写在纸上的字句就成为我的姓名,除非你不允许我用。
歂瑞不喜欢他对自己使用的那个名词,那是个很悲哀的词,是个打一开始就丧失了自主权的词;更不喜欢他谦卑低贱的姿态,她所认识的他,是高傲冷峻的,就象在天际遨翔的鹰,总是俯视着众生。她的心仿佛被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子擦过,没有伤痕,却有余痛。
缓缓地伸出手,她将自己的手包覆在那双握着缰绳的手上,在这样温暖的春天里,他的手冰凉如铁。
如果说兴非一是无限之主穷极无聊时的作品,那她也就是阎罗王百无聊赖时的作品吧?她有点想笑,这跟人无聊时养养小动物、种种花草有什么区别?神仙们的生活实在比人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呢!
“原来我们很相似呢!”歂瑞轻声地笑道,“至少你比我强,没有你和白老师,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她想起那个暗夜,想起那个红衣的男人,想起浮起在她四周的碎石子、破玻璃。
兴非一闻着透过她纤细的发丝传过来的玫瑰香,原来自己还有能让他人羡慕的地方。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歂瑞将他此刻的沉默归咎于自己,寻来轻松的话题:“那天我可是上课前几分钟才刚在纸上写下的,你再快也不可能来得及弄出证件并办理好入学手续吧?”
——就象你说的,我比你强那么点而已。兴非一带住马,停在玫瑰坡前,花光耀日,秀妍欺人。
歂瑞在他的帮助下滑下马去,在草地上跑跑跳跳:“那可不是一点半点!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公然违反校规留着那么长的头发上学了,果然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呢!”
兴非一将带着嘲弄和不羁的嗤笑隐忍在唇齿之间:——“神仙如月只可望,瑶华池头几惆怅”。
“嗯,所以凡人才会如此感叹做不了神仙。”歂瑞东张西望着,想找块地方坐下来。这位同班同学现在虽然不再象往常那么沉默,可是仍时不时将语言挥舞如刀锋出鞘,带着蓄积已久的锋芒,不能伤害别人也要伤害自己。她不想听懂他真正的意思,就如他第一眼的目光一样,那是她无法承受的深入骨髓的亘古寒意。
兴非一没与她争辩,甩镫下马,站在草地上。他的身侧出现了雪白的弧形柱廊,在鲜艳花朵与青翠草叶间耸立起庄严与圣洁。
小丫头赞叹着坐在廊下,抚弄身前摇曳香气的花朵。
“达阙……不,无限之主他叫什么?”她很不习惯那个称号,因为她本就不是个对神仙有无限景仰的人。
——没有名字。名字是用来区分的,可是没有人与他同类,当然就没有了意义,更没有用处。那所谓的‘无限之主’也不是他想要的。兴非一也坐下来,注视着她手下玫瑰枝上那锋利的刺。
歂瑞目瞪口呆于他紧闭的嘴唇,那些话是如何被她所知的呢?“所以,他才因我而叫达阙;所以,他才没有为你起名字。”她几乎无意识地说着。
那匹乌黑闪亮的马悠然地从廊道上踱过来,将头探到他们之间,摩挲着主人的肩膀,温润的眼睛里没有桀骜只有亲昵。
天香如雾
第一百七十一章花间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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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想给你名字吧?只是他没有那种概念。”
随着花香一起传送过来的声音,令兴非一的动作停滞了。难道,在受了伤害之后,在得知了自己残酷的命运之后,这个小丫头还想帮那个人解释,帮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澄清?为什么?人类不是更应该憎恨,更应该抱怨命运的不公吗?
——你不恨他?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恨吗?我会不恨吗?这样任神宰割的命运,这样连绵不尽的家族噩梦,这样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母亲,她怎能不怨恨?!可是,面前这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应该是受到他宠爱的人吧?有着与至高者同样的容颜,有着神的力量,他是不应该恨他的吧?但为什么她却能感觉到他心底甚至灵魂深处那种强烈的憎恨呢?
“怎么会不恨?正是因为他,将我的生活彻底地拖入了深渊。我不能在父母怀里撒娇,我的成绩再好,也听不到他们的赞扬;我再伤心,也得不到他们的安慰。无论任何事,没人与我分享,也无人与我分担……”自那天之后,第一次轻轻地述说心迹的小丫头,仍然平静得不流一滴眼泪,只是眼眸深处有着沉潜如月影的忧伤。
“人的命运大概就是这样吧?无奈也好憎恨也罢,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她伸出手,也去抚摸那匹马黑亮的鬃毛,“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世上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吗?那么我们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只为了充当神仙的提线木偶?”
马儿另一侧没有任何反应。
玫瑰在阳光下骄傲地伸展着枝叶,炫耀着美丽的花朵,它们的命运仅仅是为了供人观赏吗?对于它们来说,人类是不是如同神一样的存在?
歂瑞静默了片刻,提出另一个问题,那是她无法看着他提出的问题,尽管与他无关,此刻的马儿为她作了最好的隐藏,隐藏起她深深地愧疚:“……兴非一,告诉我:曾经的我为什么会伤害杨学长的全家?”
——你不过是崇尚正义而已。
这次歂瑞终于感觉到兴非一的话是直接传递到她的心中了,她忍不住按住胸口,反问:“正义?”
兴非一拍了拍马项,那匹黑马退开去。
——作为一个府衙小吏,为了某些不合理的事与府台争执,后果可想而知。对方本与你养父素有嫌隙,因此事私怨更深。当郭桓案发,牵连者日众,他便将你养父诬告进去。
似乎以这种方式沟通,少年也不那么吝啬语言了呢!歂瑞忽然发现,这种“听到”的感觉应该是从自己在心里骂了他之后就出现了,要不是刚才见他言不动口,她也许会始终无法察觉吧?
“达阙他是我养父之子?”她清楚地记得杨国朝口中的“早哥哥”。
兴非一靠着柱子,望向天空,流云映在他的眼里,形成明暗不定的色彩。
——嗯,你那时虽有一子,尚年幼,阎摩自然要保你全家。而你养父母家满门抄斩,只逃了达阙一个,不过他从小体弱多病,三年后即卒。
“我……崇尚正义……却苟且存活?”歂瑞不能置信,就算阎王要保,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养父母家被灭门?
——你死了谁来申冤报仇?给你一个忍辱忍痛活下去的理由并不算太难。幼子二岁,八年不长。兴非一闭上眼睛。
是啦,八年不长。只要新的容器完美得可以备用了,父母就都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报没报仇这种事与神全无关系。歂瑞握住了玫瑰的花枝,坚硬的刺刺入她的掌心,疼痛清晰而透彻,仿佛可以划开她心底难以忍受的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