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后我就关了手机。
我真的是想去西藏,那边的天空,白云,雪山,藏僧,还有那些圣洁的哈达,无一不牵绊着我的心。记得有一次跟左晓宇聊天,说到最想去的地方的时候他说:“我想去西藏,我欣赏那片神秘区域的华丽和壮美,和藏地历史的辽阔和悠远。”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西藏。而在我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竟然极度的渴望那片圣洁而宁静的区域,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心灵沉淀下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去了一趟哈尔滨。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根据他们电话聊天的时候随意提到的新家地址找了过来。
看到我,妈妈很吃惊,随即又像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样羞红了脸,她身边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很踏实,妈妈说,这就是她的丈夫。我笑嘻嘻的叫了声爸,再看向妈妈的时候发现她也惊愕的看着我,眼里满是幸福的眼泪。他们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是随男方一起过来的。我觉得很欣慰,就算以后没有我,妈妈也会有孩子承欢膝下。
妈妈对于我不能留在那边吃饭表示遗憾,却依旧能理解的送我出门。她说:“瑶瑶,以前妈妈只看重自己的事业,忽略你太多了,到现在才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庭是多么重要。你向来心重,我本来还担心可能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了。你以后要好好的生活,对自己好一点,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一个人难受。”
我点点头,迅速的转身离开。妈妈呀,你可以知道再一分钟,我就会忍不住倒在你怀里大哭起来了呢?
爸爸出差去了。家里只有他的新婚妻子。妻子很漂亮很年轻,估计比我大不了几岁。对着她,我尴尬的不知道叫什么好。她的笑容很温馨很安定,她说:“你是瑶瑶对吧,以前总听你父亲提到你,我跟你年纪差不多,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王姐。”
我笑了。爸妈都有个很好的去处,我也能安心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幻想哪一天能像鸟儿一样自由翱翔,无拘无束的恣意伸展。那种感觉就跟我现在看着布达拉宫的感觉一模一样,天地,乾坤,一瞬间变得无比博大起来,伟岸的宫殿在浩渺的宇宙中变成一粒尘埃。雪白的盘山路径上,一个一个的苦行憎做自己的祈祷,他们虔诚,坚定,毫无杂念。光是看着心里都已经满溢出形容不出的安定和幸福。
“左晓宇,”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似乎能明白你所向往的境界了,这是一种豁达,包容和宽厚,是一种让人无比温暖的刚毅,就像你一样。而此刻,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而我只能看看。自从检查出肿瘤以后,我的病情几乎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恶化着,到现在为止,我只能靠吃止痛药来控制浑身的剧痛。
我在藏地租了间房子,每天早上起床以后,我就躺在椅子上看僧人们修行,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他们诵经,虽然内容是啥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却总觉非常的舒适,好似疼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在医院里。是呼和浩特的一家医院。
“小姐,我们做了简单的检查,好似您病的不轻,这里气候不好,医疗条件又有限,请您马上转到更好的医院去好吗?”
跟我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医生,脸上有着藏区人民特有的高原红,笑容很纯净,洁白的牙齿随着笑容裸 露在外面。
“哦,我怎么会在这?”我一说话,才发现嗓子沙哑的几乎发不出来声音。
“您在酒店晕倒,是服务生打电话给我们接您过来的。您很幸运呢,当时有很多朋友在那,大家轮流把你背下来,要不然可能只有等到调到直升机以后才能送您来医院。”
仔细回想起来我确实很粗心,完全没有考虑到万一晕倒了如何急救的问题。
“那没事我走了。”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小姐!您现在不能走,因为刚拍片子,看起来您体内有些肿瘤,但是还不能确定,所以您一定要赶快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耽误病情可不好玩。”他急急的搀扶住我,因为激动脸涨的通红,单纯而又执拗。
我一坐起来就开始天旋地转,如果不是他搀我几乎连坐起来都不能够,我惊住了,怎么……会恶化的这么厉害。
他对着我惊愕万分的眼睛,有些不忍的说:“您现在应该是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的,我已经帮你叫了直升机,会马上转到别的地方医院去。”
我闭上眼睛,只能任命的躺回床上,“我……要回武汉治疗。”
是不是人意识到自己要死的时候,都会变得特别爱回忆?学校的每一个场景,都跟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里面闪来闪去,那些笑着走过的青春此刻读起来也变得伤感无比。趴着睡觉的自习教室,一大清早占座的图书馆,叽叽喳喳的女生宿舍,还有被诋毁过无数遍的食堂,就跟一根一根的刺一样直扎的心里汩汩的冒血。
“我……我要回武汉”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直直的掉了下去。
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叫做如果我的生命还有三天,故事内容不记得了,唯一只记得这么一句话,“我还有好多的心愿没有达成,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我多么想再回去看看,郁郁葱葱的树和笔直笔直的马路,可我已经不能走路了。
“好!我们送你回武汉。”
“谢谢……”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体力透支
医生说,照我现在的状况,必须要通知家属,他说主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好有个交代,我苦笑,说的也是,万一我不小心死了,收钱都麻烦。
我从随身携带的包包的最底层翻出手机,很久没有用不知道还有没有电。当初出门的匆忙,连充电器也没有带,手机不敢开就长期处于关机状态。我拨通了苏俊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我先出声试探,电话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厚重的呼吸声。
“瑶瑶?”声音嘶哑的很冷静。
“呃……是我。”其实我很害怕他这样的反应,越是冷静就越是愤怒,“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他的答复还是冷冰冰的,只是开始厚重的呼吸声已经听的不是很明显了。
“呃……我觉得你应该很生气,毕竟那么晚从老家赶回来却见不到我,应该是要生气的……”我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关于我的病。
“嗯,你能清楚就好,别到时候我找你算账的时候,你说我欺负你。”
从准备结婚到现在,我和苏俊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听着声音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挺想念他的,有很多很多话,到了这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对着电话发呆。
“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他问,声音已经明显的大了起来,不似开始那么低沉的可怕。
“我现在还回不去……”
“关瑶瑶!!”他大吼起来,就算把听筒拿离很远还是觉得鼓膜被震得生痛。
“哎呀,你别这么大声嘛!”我装乖巧的说,“我是真的回不去嘛,我现在在武汉协和医院。”
“医院?你跑到医院去干什么?受伤了吗?”他问,急切的好似已经忘记刚刚还在跟我生气。
“不是受伤……我生病了。”我说,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