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生性子如此,见不得伤心事,一见便易掉泪。将将听了董鄂若宁之言,心中更是诚惶诚恐得很,生怕福临从此眼中无她。
董鄂若宁神色忧忧的看着女子的背影,心中一笑,到底她还是听不得这些。这紫禁城中,除了宠冠六宫的皇贵妃,只怕便无人能与那翊坤宫的静妃一争高下了。
不为了旁人,就是为自己的儿子谋个前程,为自己日后好过,她亦容不得静妃。
天色渐晚,翊坤宫中灯火通明,却少了往日的欢笑,珠玑性子天真活泼,翊坤宫因着她的缘故,素来是热闹得很。
孟古青呆坐在镜前,芳尘一脸担忧的踏进内殿,轻声道:“娘娘,早些歇息罢,莫要多想了。”
似是未曾听到芳尘所言,久久没有反应。“昨日,珠玑是去找小春子!”女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芳尘着实的一惊。
自家主子素来待她们这些奴婢好,珠玑那般的性子又讨人喜欢,更是讨自家主子喜欢,如今珠玑一去,静妃心中难受,断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万不能让珠玑白白丢了性命。
芳尘微微点点头道:“是。”孟古青眸光沉沉,似又有不愿道:“去将小春子传来。”
闻言,芳尘急忙迈步踏出寝殿,不出一会儿,小春子便随着芳尘走了来,向着孟古青行了一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有何吩咐。”
孟古青声音凉凉,同平日里的口吻没什么分别:“昨日晌午后,你是去哪里了。”
小春子眉心一跳,眼瞧着镜前女子锐利的目光,心中觉不寒而栗。俊俏的容颜却还是镇定自若,淡淡应道:“昨日奴才和重华宫的刘袭相约前去养性斋,然又……然又同其一起去了其所居之处,赌,赌钱。”
说着,小春子脸色愈发的难看,哭求道:“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您饶了奴才罢!奴才也未曾想到,会因此让珠玑姑娘丢了性命。”
孟古青神色质疑:“你素来不是嗜赌之人,原也是见你并无恶习,本宫才将你留在身边的,你告诉本宫,你是去赌钱。”
她断不愿相信,珠玑之事同小春子有关,可如今小春子这般惊慌失措,让她心中生疑。
宝蓝的衣袖下,双手紧捏着,目光闪烁道:“奴才,奴才是近日才好上的,可奴才万万那不曾想过要害珠玑姑娘性命的!奴才跟了娘娘多年,娘娘应该是清楚奴才为人的。奴才素来拿珠玑当妹妹,娘娘……”
镜前女子玉面冰冷,冷言道:“本宫并未说是你害了珠玑,你这般紧张作甚。这些年来,翊坤宫的奴才有多少如你这般忠心的,本宫不过是问问你罢了。”
闻言,小春子心中松了一口气,手上的薄汗凉凉的。
白日里,孟古青瞧着小春子便觉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让他掀开那白布之时,他手微微一抖,目光涣散。白日里,问起话来,亦是言辞闪烁。
许是因不愿去相信这般残忍的事同小春子有关,许是因未曾想透,因而白日里并未多言,直至此刻才想起问话来。
小春子跪地垂眸,浑身颤颤,但却是不言语。卸下珠钗,青丝落于肩头,雪白的亵衣趁着出奇的美。却因着女子脸色太过苍白的缘故,缕缕苍凉之意。瞥着小春子道:“你说……珠玑就如你的妹妹一般,那她的死,你更是得帮着彻查,皇上那里,想是不容易查出些什么的,你便随着宋太医一起去查,你可明白。”
孟古青心中还是不愿相信此事同小春子有关,若当真同他有关,宋衍定然会有所察觉。
小春子叩了一礼,肃色道:“奴才定当会查个水落石出,还珠玑一个公道的。”
孟古青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好了,你先退下罢,本宫要歇息了。”
小春子赶忙起身,躬身退出殿去。眼见小春子离去,芳尘蹙眉看着孟古青,声音依旧是温和道:“娘娘……您怀疑此事与小春子有关。”
孟古青微微叹息:“我倒希望同他无关,这些年来,跟着本宫的奴才,死的死,走的走,忠心的又能有几个。”
芳尘轻将孟古青扶至榻前,为其盖上被褥,温和宽慰道:“娘娘,这宫中原就是如此,至少,有奴婢,还有雁歌姑娘在,您莫要多想了,该歇着了。”
孟古青含笑看着芳尘,柔声道:“芳尘姑姑,你也去歇着罢,白日里那般折腾,想必你也累坏了罢。”
芳尘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孟古青,便迈着步子踏出了寝殿。
将将躺下,便下起了大雨,雷鸣轰轰,雨水簌簌落下。黑漆漆的树林中,素白的衣衫已然湿透,男子却依旧靠在墓前,脸上是雨是泪全然分不清。
“珠玑,珠玑,你这丫头,你不是说,我比你年长了五岁,我都没死,你怎会先死么?怎么,怎么你却先走了。”宋衍从来不曾想过,如他这样的江湖浪子竟会为了个女子这般痛苦。
眼前浮现珠玑一颦一笑,她是那样爱笑的女子,可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猛的灌了一口烈酒,他轻抚着墓碑,声音甚是悲伤道:“为什么,我都还没同你说,我喜欢你,你就走了,到底,到底是谁害了你的性命。珠玑,你这傻丫头,你就是傻!我在骂你呢!你怎的都不说话。”
大约是真的喝醉了,他竟还想着这样骂着她,她便会活了过来。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待我!宋徽死了,我以为我再无亲人了,上天我遇见了珠玑,但为何,连珠玑也没有了。”男子是那样的悲痛欲绝,歇斯底里。
若是这夜里有人路过,只怕是要吓坏的。男子有些晃晃悠悠的扶着墓碑站起,轻抚着墓碑,温柔道:“珠玑,你放心,我宋衍,绝不会让那害你的人苟活于世。”
白袖一抬,狠狠的便击在一旁的树身上,一声巨响,树便倒下。男子蹒跚的朝着树林外走去,眼前不断浮现珠玑那纤纤玉手,那指甲缝里有血,可见珠玑当时是竭力反抗的。
次日,东方一抹红光,暖阳冉冉升起。这日光若是在夏日里是招人嫌的,然在十月里却是温暖的让人喜爱。
储秀宫中,一袭艳红局促不安,在殿中来回走动着。珠玑乃是死在储秀宫的,闻言皇上要彻查此事,陈慕歌是先惊后怕。隐约之间,好似瞧见了珠玑临死前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她,步步朝她靠近。
自打珠玑前日死去,她便噩梦连连。诚然她脸上佯装不怕,然心中却是怕得很。若是皇上查到了她身上来,会不会要了她性命?不,不会,皇上是不会要她性命的。
长长的宫巷中,轿辇匆匆朝着翊坤宫去,缓缓落轿,只见一袭妃色,一袭黛色款款而来。匆匆便踏入了正殿中。
见清霜和琼羽来了,雁歌赶忙进去向自家主子通报。说来,孟古青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她们了。诚是感情甚笃,在这诺大的皇宫中,若是没个由头,时时便往旁人宫中跑,旁人只怕是要说长道短的。
今日孟古青穿的极其素雅,素白的云缎,上面绣着藕色荷花。
“妹妹,你可还好。”琼羽的声音一向是如此温柔,纵然是同旁人发火也是这般。
言语间,三人已然落座,雁歌呈着茶水放于案上。孟古青脸色不大好,淡淡道:“珠玑的事,想必你们已听说了。”
原都是姐妹,她也不愿隐瞒,诚珠玑只是奴婢,可她的死却让孟古青心中甚是难过。一入宫门深似海,刀光剑影的后宫中有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原就不容易,如今却走了,换作是旁人,想是也会难过。
琼羽清丽的脸上几分悲伤,轻握住孟古青手,宽慰道:“妹妹,你可莫要因此伤了身子,若是珠玑在天有灵必定不愿看见你这样的。珠玑原也是好姑娘,真真是可惜了。”言语间,深深的惋惜之意。
清霜并不似琼羽那般擅宽慰人,莫说是宽慰人了,此刻她亦需要旁人宽慰。娥眉下杏仁眼怒色:“闻言珠玑是死在储秀宫的,莫不是那陈福晋所为罢。”
“莫要乱说,没凭没据,岂可信口雌黄。”琼羽让清霜吓得不轻,赶忙打断道。
“太后娘娘驾到。”正说着,外面便传来太监长声一唱。三名女子赶忙起身,走至殿门口,太后迈着步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