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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2 / 2)

“请问哪里可以买到你的书?”我十分礼貌地问道。作家告诉我,他的作品属于后现代风格,“不是没人看,而是看不懂,所以出版社把书印好之后,我自己就都买了下来。”作家轻蔑地笑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那些看不懂他的书的人,“改天,我把我的书签上名字,送你一本。”他说。幸好罗素没跟他说我是开书店的,我想。

最后到场的是一位形象设计师,我以为她起码得收拾得闭月羞花,结果,一身的饥寒交迫,尤其是她的发型,怎么看怎么像雪利酒瓶上插了一根鸡毛,就这副倒霉模样,能揽得着生意吗?我表示怀疑。可是,她的到来还是受到了宾客们的热烈欢迎,特别是那些对自己的脸蛋不那么自信的女宾客们。

“她要真懂得形象设计,就该先给自己设计设计,免得影响市容。”罗素悄悄对我说。我也有同感。听说,那位设计师在国外还拿过不少的证书,她把它们挂在她的工作间,让大家看。我猜,她平时准是用动物来练手,所以,设计出来的形象总是跟人的造型有点儿差距,她挽着的那个男伴儿,就叫她鼓捣得像个鼹鼠,而且是红毛鼹鼠。

在这种场合内,我总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常常像一个异己分子,要是显得不够友好和无精打采,似乎又怕拂逆了主人的一片诚意,就觉得挺别扭,只好用清凉的薄荷酒来维持良好的心理状态。

许师母挨个给大家引荐,所有人似乎都在微笑致意,都在握手寒暄,都竭力地使五官搭配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来,而且,每一位到场者完全像已经彩排过多次的戏中的剧中人,对交际场上的台词烂熟于心,说起来抑扬顿挫。当然,他们也忘不了夸耀一下别出心裁的房间装饰,有人还摸着作为摆设的橡皮鳄鱼夸张地说:“哦,好可爱呦!”

谁坐哪个座位是抓阄决定的,跟在客轮上的规矩一样,座位有头等舱、二等舱和经济舱之分。看大家认真的样子,我有一种在摄影棚里看演员故作姿态表演的感觉。许师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本次航行的船长,由她来掌舵,她要给予来宾的就是一种纯粹的新奇和刺激,至少派对结束之后,能够让大家津津乐道地议论上十天半个月的,若能吸引别人来模仿自己,那就更理想了,追求的就是这么一种效果。

“我们的欲望号街车起程了。”许师母高举起盛满龙舌兰酒的杯子,庄严地宣告。于是,所有人也都举起了酒杯。

佐酒的是些鲜贝之类,而且都是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那种,碟盘下边铺了一层葱绿的海草,还点缀着樱桃和冰块,视觉效果特好。许师母像导游一样耐心地给大家介绍过各种鲜贝的名称和产地之后,一双双已经养精蓄锐许久的筷子开始向碟盘发起了猛烈的进攻,风卷残云一般。

一个回合下来,饕餮之徒们咂巴着嘴,从喉管里发出仿佛汩汩流水似的声音。有人对许师母说:“一个派头十足的船长应该牵着一条纯种的西洋猎犬什么的才够劲儿,你怎么不养个宠物啊?”

“你们觉得我还会有剩余的精力去宠爱什么小动物吗?”鬓角汗津津的许师母悠闲地说。她虽然没什么时间去细致地体会悠闲,但她对悠闲却有着比那些真正悠闲的人更为深刻的认知态度,她把悠闲当做一种风度,一种派头,一种时尚。“光老许一个就够我爱的了,他是我们家最大的宠物。”

“哇,好肉麻!”有人起哄。

许师母一笑置之,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反应,因为她知道,正像“迷惘的一代”的代言人菲兹杰拉德所说的那样:“如今有许多的聪明人的精神都崩溃了,”所以,不必理他们,只管我行我素就是了。倒是许佩祈显得尴尬不已,远远地躲在一边,带着一身的不自在枯坐着,跟我一样。

索然无味久了,就会烦躁不安,我像个猫头鹰似的东瞅瞅西望望,无聊之极。这时候,许佩祈过来牵牵我的衣袖,说了一句“跟我来,”便率先溜出房间。我回头看一看罗素,她正跟那些新结识的宾客打得火热,早把我忘到脑后去了。她善于给予别人热情,同时也善于接受别人给予她的热情,逢场作戏是她的特长之一。我随着老头儿走进一个狭窄的楼梯间,关紧门,老头儿说,“这是我平时偷着吸烟的地方。我知道,你在那个乱哄哄的环境里一定憋闷坏了。在这,你可以享受到所有的外交豁免权。”我打量了一下这个临时隐蔽所,“谢天谢地,幸亏你家里还有这么一方自由的天地。”我说着,如释重负般地脱掉紧绷在身上的西服和勒在脖子上的领带,就连一双崭新的皮鞋也扒了下来,丢一边。一屁股坐到旧八仙椅上,两只脚搭着桌沿,让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老头儿不知把香烟藏在什么地方,变戏法般地拿出来,“来一支,过过瘾。”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兴奋。

我接过香烟,先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像一只贪婪的大猫。我已经忍半天了,因为许师母说她举办的是绿色派对,禁止吸烟,我也只好极力地克制着烟瘾。“您知道,越是无聊的时候,我就越想抽烟。”我点燃香烟之后说道。老头儿懒散地伸了伸腰,“是呀,你师母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有点儿无聊,但是,我喜欢。其实,她无论做什么,我都喜欢。”我摊了摊手问,“为什么?”老头儿兴致勃勃地说,“你难道没觉出她在做她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充满了朝气和创造力吗?不仅如此,那时候,她简直就是青春的化身,而这种东西恰恰是我所缺少的,她有,她能给我。”我刚想插一句嘴,老头儿接着说,“也许你会问我,这些年来书本给了我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书本给我的东西跟你师母给我的东西恰恰相反,书本使我变得沧桑了,沧桑得像一块远古的化石一样。”

老头儿的话让我愕然,我赶紧低下头来,免得叫他看出我惊讶的表情,“老爷子,您知道您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吗?”

“我知道,因为是她带给了我一片新大陆,深深地吸引了我。”老头儿的话突然被许师母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立马掐灭了抽着半截的烟走了出去,过一会儿才回来,道歉似的对我解释说,“她让我出去应酬一下,我说我正陪着万喜良说私房话呢,她就准了我的假,不过,她让我们半小时以后一定要回去,参加集体活动。”

我换了一下跷起的腿,说道:“我对集体活动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您刚才说的——许师母带给您的那片新大陆究竟是什么。”我发现这时候老头儿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仿佛一位医生面对一个棘手的手术,无从下手。

楼梯间有一扇百叶窗,老头儿欠身打开一条缝隙,以便可以让屋子里的烟雾疏散出去,然后迟疑地说:“你是不是坚持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能不能不回答。”

“不,您最好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假如我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会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下去的。”我说。

老头儿似乎为掩饰什么,故作轻薄地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其实,告诉你答案也无妨,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您太啰嗦了。”

“你师母让我认识了一个感官世界,就是所谓的性行为。也许对别人这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我来说,意义就截然不同了。我突然发现男女间的缠绵竟是如此之美好,自然十分震惊,并很快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我冲他点了点头说,“男女间的缠绵本来就是美好的事情,对于这一点,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问题是——我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通常我们所说的温柔乡,指的就是这个,沉溺其中也不是什么错误啊。”我差一点儿让老头儿犹抱琵琶的态度逗乐了。长期以来,他在我面前一直是一个严肃的长官,而我则是一个恭敬的士兵,现在,似乎士兵突然得到了提升,我觉得他羞涩的样子挺滑稽的。

老头儿说:“我们几乎随时随地都有需要对方的欲求,不分早上或晚上,也不分床上还是床下,有时候,你师母甚至会特意跟单位请假回来做那种事。为此,我们把社交活动减少到最低限度,只盼着两人相处。我觉得特变态,可是,你师母却说,我们启蒙的时间太晚了,所以,我们要补课,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不怕你笑话,我们真的不像我们这个年龄该做的……”老头儿的叙述不是线性的,而是围着一个圈子绕啊绕。

“您是不是觉得您该做的就是拄着个拐棍,天天到公园去遛鸟、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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