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东道:“父皇刚刚生了病,谁也不见,我怎么拿到圣旨?你家王爷让你来抓我,有圣旨吗?还不是他自己一句话。老子就是不听,今儿这个事我是做定了,你回去告诉阿苏勒,摆好庆功酒等着他哥哥回来吧。”
乌野点了点头,道:“既然王爷执意如此,卑职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对王爷无礼。但是临行前振业王吩咐过,王爷这一千亲随仍是西瞻的军人,振业王统辖全国军马,这一千人必须跟我回去,王爷请自便。”
“你他妈的!”萧震东扬手一马鞭对着乌野抽过去。把手下人都带走,他一个光杆司令打什么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小小的侍卫长竟敢句句顶撞自己,不留半点情面。
萧震东大怒之下,这一鞭子用了全力,带起呼啸的风声。乌野侧身让过头脸,马鞭狠狠打在他的甲胄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金鹰卫的盔甲都是特制的,轻薄坚韧,吃了萧震东盛怒下的一鞭,乌野并没有感觉到疼。他沉声道:“金鹰卫,缴了这些人的兵刃。”
“乌野,你欺人太甚!”新密里大吼着策马冲到乌野面前,举起长矛对着他胸口狠狠扎下去。乌野眼中寒光一闪,抽出腰间弯刀,长矛轻轻触在刀锋上,当的一声断为两截。刀锋继续向上,划过新密里身上的皮甲,新密里一声惨叫,身子摇晃两下跌下马来。只片刻,腹部以下全被鲜血染红,像给他穿了一条红裤子。
乌野的刀是祖辈传下来的西瞻很有名的宝刀,吹毛断刃,锋利无比。
萧震东的亲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乌野毫不留情地杀了副队长新密里。而乌野面容不变,还刀入鞘,同时命令道:“带上三殿下的亲兵回聘原,有不遵号令者——格杀!”
新密里的三个亲兵已经红了眼睛,纵马狂奔而来,要将他踏成肉泥。乌野站在地上,面对奔马却毫不慌乱,闪身让过刺来的一支长矛,猛地用手握住,大吼一声,借着惯性硬是把对方拽落马下,反手抽出腰刀,一刀将那人劈死。随之弯刀转身,架住横空砍来的一刀,那把刀也是当的一声断为两截,使刀的人重心不稳,从马上向前一扑,乌野弯刀挥动,那人一颗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了乌野一身。乌野冷笑着,瞪视着仅余的一人,那人看着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手心里全是冷汗。
西瞻人人都知道振业王的亲兵金鹰卫,也知道在金鹰卫中,队长乌野的本领只能算中等。以往萧震东的亲兵提起金鹰卫,都会妒忌地认为自己和他们差不多,只因为他们是振业王的亲兵,才享受比自己高的薪俸,如今深切感受到金鹰卫的战斗力,他们全都说不出话来。
萧震东号叫起来:“乌野,你他娘的真动手,你好狠啊!”
乌野平静地道:“是三殿下的亲兵先动手的,卑职如果不自卫,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卑职了。”
正文 第75章 误人犹是说聪明(4)
“金鹰卫,”乌野吩咐:“带走。振业王统辖三军,军中人等如违王令,即可奉旨格杀!”这句话是西瞻皇帝忽颜很多年前当众所说。金鹰卫呈扇面围了过来,只有杀人不眨眼的人才会有的杀气,也跟着一起逼近了萧震东他们。众人垂头丧气地看着萧震东,在凌厉如刀剑的目光下,他们只好扔掉手中的兵刃,老老实实聚在一起。
萧震东暴跳如雷,却也毫无办法。乌野等所有人的兵器都被缴下,牵着马来到萧震东面前,恭敬一礼,道:“此地荒僻,王爷留下没有人伺候,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萧震东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滚——”随后又是一鞭子抽过去,力气却没有刚才大了。
乌野一动不动地挨了这一下,面色依旧平静,道:“那么王爷保重。”说罢又施一礼,退后两步转身上了马,再不看他一眼。萧震东的亲兵居中,金鹰卫携着武器四周包围,片刻就消失在坡地后面。
六、挑唆
不过歇了一会儿,萧震东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他乱发了一顿脾气,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干粮,干粮都在泽容身上。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追上乌野他们,但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他踌躇了一会儿,等想到肚子毕竟比面子重要,再去追时,跑上山坡一看,四周却空空荡荡的,这队人马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萧震东本来就没有吃饱,经过这么一折腾,顿时觉得更饿。他围着营地打转,好不容易才在锅里找到些肉干,现在锅里的水早就烧干了,肉干半焦地粘在锅底上,萧震东用手指拣还能吃的抠下来塞进嘴巴。糊在锅底上的肉很难弄,他弄了半天也没吃进去多少,倒弄了一脸黑灰。
他正在抠着肉干,远处又跑来十几骑。见他一个人在一大片锅和柴堆中间打转,便都停下来看。一个剃了半边头发的青年脸颊冻得红红的,兴致却很好,他打马上前用当地的土话问:“喂,你在干什么?”
萧震东心情正糟,头也不抬道:“滚,不关你们的事。”
“浑蛋!”那青年大怒,“敢和本王子无礼,来人,给他点教训!”
萧震东猛然抬头,看清了这位王子,原来是认识的。这是可贺敦大酋长的儿子拔凌铎穆尔,拔凌铎穆尔也认出了这个脸上沾着黑灰的人是萧震东。他这个部落酋长的儿子可不能和人家正经的王子相比,立刻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跳下马来单膝跪下,道:“哈尔谷楚克台吉,请恕我刚才无礼。”他的十几个跟班也面无血色地跪在他身后。
“哈尔谷楚克”是萧震东的西瞻名字,“台吉”是中原“太子”的谐音。西瞻两百年前十分仰慕中原文化,效仿北魏孝文帝改革了制度,不但皇族带头改了汉姓“萧”,许多贵族也被赐了汉姓汉名,就连储君的称呼也依着中原称“太子”,处于半奴隶社会的西瞻也正是因这次汉化革新而逐渐强大起来的。
但是全盘照搬中原制度当然不可能做到,西瞻现今的制度就带了不少草原特色。比如这个称呼,在西瞻只要有继位资格的人都可称台吉,不但忽颜的几个儿子称台吉,他的兄弟、堂兄弟也都可以称为台吉,这里的台吉更像一个亲切的尊称,不像中原只有一人能称太子。
拔凌铎穆尔完全按照西瞻老祖宗的习惯称呼萧震东,有套近乎的意思,暗示彼此同根,希望萧震东对自己的无礼冒犯不要在意。
萧震东本想像刚才对付乌野一样一鞭子抽过去,但这个台吉的称呼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萧图南势力太大,已经成了所有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储君,好久没有人称呼他台吉了。他将拔凌铎穆尔扶了起来,温和地道:“是铎穆尔啊,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拔凌铎穆尔站起身,道:“深秋的雁子最补,我想打些秋雁,给父亲下酒。”
萧震东借势问候了一下可贺敦的酋长身体如何,又问候拔凌铎穆尔的母亲和部落的牧场牛羊,铎穆尔一一回答:“都好。”
他偷眼看萧震东,以前去聘原朝贺,这个三王子他也见过几次,只是每次都是振业王招待他们,和这个三王子一直没说上太多的话,以前看他冷冰冰的好似很高傲,没想到今日交谈下来萧震东居然很随和。
他大着胆子道:“三殿下,刚才我来这儿之前看到振业王的近卫乌野,带着许多人马往北边去了,乌野将军行军很急,好像赶着做什么一般。”他看了看萧震东,又看了看明显是上千人才用得着的营地,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啊,是不是在找殿下啊?”话一出口越发觉得像,萧震东刚才伸手进锅,一定是在摸锅里的温度,看这大队人马走了多久。
萧震东脸皮发红,支吾着应了一声。
拔凌铎穆尔又道:“怪不得,我说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原来是走散了。”他大声吩咐下人,快去追上乌野将军,说三殿下在这儿呢。又赶着上来巴结,把自己的猞猁皮罩袍当垫子铺在地上,请萧震东坐着等。
眼见拔凌铎穆尔的下人应声上马,再不阻止就去了,萧震东只好尴尬开口,道:“且慢,这个……不用了。乌野……乌野……”
拔凌铎穆尔见他支吾,又一次自作聪明,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乌野将军有什么任务?是我莽撞了,台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