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牵着我来在石桌后头,折身蹲坐了下来,随即自起身抚了抚衣襟,将桌上的灯盏小心端起,转身小声对我又说了句:“姑娘稍安毋躁,老奴这边去去就来。”
一句话刚刚说完,只见嬷嬷踮起了步伐,迈小碎步踏出石屋,随着她的脚步声音逐渐远去,我只觉眼前重归入一片黑暗之中,咫尺之外,竟是依稀不可分辨了去。
嬷嬷这葫芦里头,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渐渐体力不支,腿脚酸痛了上来,刚想起身舒活一下筋骨,却觉得手腕上束着的珊瑚手珠陡然一跳,仿佛连着心脉似的,牵引着心头激起一片悸动。
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开始觉着紧张起来了呢?
不自觉收住了动作,重新蹲身下去,手扶着冰凉的石墩,只觉脉搏跳动的越发激烈,仿佛是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有一股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又是企盼却又是恐慌的情愫混杂成一团,纠缠交错,丝毫不可用言语描绘。
就在此意乱神迷之间,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声呼唤,像是嬷嬷迎风朗声唱喏道:“老奴瓜儿佳氏景,在此恭迎圣驾,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间少年11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两个星期实在是忙得天昏地暗,这才耽误了上星期的更新,实在对不住各位看官啊!
芳芳和龙广海见面在即,新的篇章马上就要展开了,请诸位拭目以待,继续支持清秋的拙作,谢谢!另祝大家节日快乐!
随着嬷嬷这一声呼唤,我的心跳仿佛也跟着漏了一拍,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耳旁除了一片聒噪的嗡鸣声音,竟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又怎么可能,于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刻,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不顾安危,冒然深入此不测之地……
此时正值木兰秋闱,每年秋季十月上下,正值野畜蓄冬体肥身壮之际,加上草木凋零视野开阔,正适宜我满家的巴图鲁一逞马上技艺,自入关以来,虽朝堂法令每每效法汉家先例,但这木兰秋闱的祖制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一来是为向准噶尔、车臣各部展示我天朝大国的风范,好叫那些兵权在握的草原王爷知晓厉害不敢造次,二来是为叫八旗子弟不因安逸疏怠习艺,时刻保持我朝精良的军政建制。正因为这木兰秋闱如此重要,所以每年的热河打围必得是由当朝天子亲自主持,并要亲身上阵,马上骑射、竞技赛艺更是不可有一项疏漏。
而且今年尤其不同往年,当今天子年近十三,已到了当朝亲政的年纪,然鳌拜一党狼子野心意在谋逆,一朝军权在握,早已在朝野内外布满下层层谋逆的党羽,旨在架空天子独揽大权,直视天子如那有名无实的汉献帝一般。照此局势推析,此次木兰秋闱必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绝难保那起子乱臣不会趁机忤逆犯上,借着此次秋闱和外蒙各部勾结一气谋朝作乱,更有甚者,斧声灯影暗室操戈,趁着离京在外一片混乱之际,从背后冷不丁射来一支冷箭,这杀人夺命于无形之间的祸心,也是不可不加紧提防的。
以他的心机,怎么可能没意识到此番险恶,以他的沉着,又怎么会如此草率行事,以他的孤傲,又怎么会为了探望一个无足轻重的、容颜损毁的小女子,而屈尊来在这潮湿昏暗的暗室之中呢!
却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满心都是怪你怨你,面颊上却还是克制不住地羞臊了上来,胸口揣着那一颗女儿心,夹着满抔忍不住的欣慰和欢快,也生生激将如擂鼓一般,且还是一声响过一声,一下重过一下呢?
正在此思乱如麻的时刻,只听得有个男子的嗓音顺风低声吹在耳畔:“起克吧……”
一片潮热的水气登时蒙上了眼眶,头脑晕乎乎的,只知道一路追寻着那个声音,可是你吗,三五个月没见,声音听上去越发低沉稳重了,隐隐还带着变声的沙哑,仿佛是正在经历着由青涩少年,蜕变为成年男子的那场脱胎换骨。
原来,不仅是我变了,玉淇变了,连你,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改变了呢……
那么,这些日子里,你的个子必定是拔高了吧,可还是从前那般消瘦的紧?成天里的马上骑猎,可有晒黑晒伤了呢?整日价张弓射箭的,再要提笔练字,可会觉得体不受力,肌骨酸痛?
读书呢,可还是那么揪着句读小处爱与人争论?可还是那么讲究以史为鉴将古比今?可还是那么珍爱汉人的凭国策论,言必提及治世经纬?
这些日子天气凉了,山间更是寒风乍起的,可有人督促着你添些衣物,提防受凉?日常饮食可有按着钟点儿,少进生冷荤腥,常用些姜茶养一养肠胃?
不过才几个月的工夫不见,如今好容易见着了,却为何喉间压着这许多的感慨,竟仿佛隔世一般……
又是为何,心里分明是努力要去平静的,却总也止不住的,老有抹抚不去的窃喜在心窝里激荡着,像股破冰的春潮似的,搅得一片心湖波涛翻涌,惶惶不得主意了呢?
就在此方寸大乱间,耳旁边仿佛刮过一阵风似的,只管将嬷嬷的话语声音悉数吹来,在夹道石壁上嗡嗡敲击着回音:“……谢主子恩,愿我主春秋康泰如意吉祥,老奴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仿佛是被风吹凉了,只听见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喉头间微微夹着一丝痰意,再开口时,声音就已恢复安详平和,似是毫不在意的,只是朗声说道:“有劳嬷嬷在此候着了,却不知这些日子没来,一应儿还好?”
细琐衣衫摇动声音,显是嬷嬷要跪下回话,却听他的声音微带疲惫的说道:“朕都说了多少次了,此处并非禁城,没有那许多祖制规矩,嬷嬷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女官景儿,凡事只求心敬即可,这些做给人看的虚礼,以后还是统统免了去吧。”
耳边却听听得“扑通”一声,嬷嬷到底还是俯身磕了个头,却不急起身,兀自跪在地上轻声回道:“是,我主虚怀若谷气度非凡,奴才敢不领会主子的一番恩泽深厚,只是老奴即为奴几,就必得守住奴几的本分,老奴原是一向跪惯了的人了,不懂得如何站着回话,求主子体谅,还是叫老奴这么跪着才好……”
一番话听得我心头一声慨叹,暗暗摇了摇头,料是他听了也有几分上心,一时未有言语,顿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接着说道:“既如此,朕也不好过分勉强,就由着嬷嬷的主意吧……”
话到此时,却又不再开言,暗室之中一时悄然无声,只见着灯火盈盈人影摇曳,一阵凉风吹过,隐隐有呼啸声夹藏穿梭而过,激的我暗暗打了个寒颤。
昏暗中仿佛是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匀了匀气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糊涂心思,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比之前轻柔了许多,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却是一时也说不清楚的许多东西:“却不知这几日,她那里……可好些了吗?”
嬷嬷赶忙俯身磕首回话,待叩完一个碰的脆响的规矩头后,这才抬起身来,神态安然的跪在土地上,腰杆挺得笔杆儿溜直,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缓不急,显见是十几年在宫里历练出的规矩,一字一句的清楚答道:“回主子的话,这三日以来,我们姑娘每日分子时、卯时、午时各用□一次,晚间用盆浴一次,其间佐以参茸丹丸服用,如今眼看着身子骨儿大有起色,已是可以随意走动了。”
仿佛是他微微叹息一声,语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