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房间内重新归于宁静，楚轩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
女子的脸惨白得几近透明，孱弱的摸样似乎禁不起任何的打击，可就是这幅瘦弱的身板经受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直至辰时仍伫立不倒，若不是他得到消息赶到绮乐宫，恐怕直到现在她还在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力坚持不倒。
她明知他不会任她受罚，为什么还要咬牙坚持，她明明可以等他来救她，为什么还要豁出性命？
他对她好奇的东西太多太多，可这一刻看着她命悬一线的样子，他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不只是好奇而已。
楚轩就这么在房里等了整整一天，一开始还有侍女来送吃的过来却都被他骂了出去，后来便再没有人敢打扰他。
可入夜的时候，房门还是被人敲响了。
“是哪个混账东西？”
他扬脚一踹将门踢开，却见太后身边的那位老姑姑站在门外。
自打他出生这位老姑姑就伺候着太后，他虽不愿见她却不可无礼待之。
“锦姑姑，来此何事？”楚轩微皱着眉问。
锦姑姑的神情并未因他的不耐而有任何变化，就连脸上的皱纹都一动不动，她恭敬地行了个礼，道：“皇上，太后找您。”
北疆太后尤喜欢明亮，所以即便是夜里也命人将寿兴宫内置满蜡烛，在不计其数的烛光的照耀下，她的寝殿内有如白昼。
她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围棋子，一见楚轩来了立刻站起身亲自迎了过来，她拽住他的袖子，笑得一脸慈爱：“儿，你可有一阵子没来看母后了，是不是最近国事繁忙啊？不过再怎么忙也不能不休息，若是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楚轩拉到榻边，锦姑姑立刻命人备了些茶点，楚轩一直没有说话，他与太后相对而坐却敛着目不去看她。
“来尝尝，这是今年从宣国南边运来的糕点，我听说你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还不赶快补充补充体力？”
她亲自将糕点递了过来，楚轩却并没有接，他的视线从糕点一点一点转移到她温柔的笑眼，竟忽然觉得一股手机之火攸然而起。
“母后，你就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杀死红妆的吗？”
太后一顿，将端着的盘子放下，兀自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怎么，她死了？”
女子单薄的身影瞬间映在眼前，楚轩握了握拳：“就算现在没死，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哦……”太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道：“那不是好事吗？正好可以为我北疆除害。”
“……什么？”楚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母后，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喜爱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难道就因为权力相争吗？
他腾地站起来，声音一下升了一个音调：“母后，这北疆的江山虽是楚家的，但你是我的母亲，亦是北疆的女主人，小时你将我当做一个傀儡皇帝，而今我却已是独当一面的君主，难道你如此待我的原因就是为了争夺那毫无用处的权利吗？”
自从先帝去世的十数年来，北疆一直有两股势力相抗衡。
一个是意气风发的一国之君，而另一个就是年过六旬却不甘沉寂后宫的太后，两人虽是母子，却也是敌人，一个在布置着天罗地网以控制北疆朝政，而另一个却是壮大势力决心脱离太后的控制。
所以这些年来，楚轩一直与太后针锋相对，并多年不与她亲近，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将心中所想怒气冲冲地说出口。
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楚轩，道：“就是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我才要除掉她。古人言，红颜祸水，依我看那女人就是祸乱北疆的祸水，为了她你居然杀了自己的皇妃，简直荒唐之极。”
“荒唐？呵呵。”楚轩冷笑几声：“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若想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我只喜欢红妆，我只想让她做我的皇后，至于其他人，谁敢阻拦我我就杀了谁，绝不手软。”
他眉心一皱，眼底闪过一丝怖人的光，太后心里一咯噔，手心竟出了汗。
她的轩儿何时竟变成了这副样子？
第二章 红妆歌梦醉饮芳华 093 火凤秘闻
楚轩回到绮乐宫之时天已大黑，屋外的雨依旧连绵不绝，他没有撑伞直接顶着雨就回来了，一身青蓝长袍被雨水浸成深蓝色。
殿里无人守候，只有虚弱的女子独自躺在床上。
他看着她的侧影一步一步走来，脚步沉重得好像每走一步都是在做一次挣扎，自他十岁登基以来，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这十五年来他与太后的斗争从未断过，却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在明面上与她针锋相对。
让他如此冲动的原因，是这个女人吗？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里竟会有一个女子如此深刻地影响着他，可让他惊诧的是，就算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也没有后悔，甚至有一点庆幸，庆幸他从别人手里夺走了她。
短短十步不到，他心中的想法却已然清晰起来，他的步子越迈越坚定，最后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仍在昏睡，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让人察觉。
红妆，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是用我的真气为你续命，我也要你活着。
楚轩用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犹如捧着易碎的瓷娃娃，可就在他运起真气向凤鸳体内传送过去的一瞬间，女子突然有了反应，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弓起身子，口中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话。
“红妆，你怎么了？”他赶紧停下来，紧张地握紧她的手。
就在这时，女子眉心处突然散发出暗暗的光芒，这光芒隐隐而现愈加明亮，不多时竟浮现出一只鲜红色的火凤，更为神奇的是，这只火凤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在她的眉心翩翩起舞！
这是……
楚轩愣了愣，讶然之色瞬间浮现在脸上——红妆她，竟然身带凰脉！
凤鸳的梦境不知何时转换成一片苍茫的雪山，她身着白色的薄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四下空芜，她寻不到一处可取暖的地方。
她太冷了，冷得越来越迈不开步子，最后终于倒了下去。她侧着脑袋，半张脸陷在冰雪中，视线的一半被白色挡住，她动动眼球，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鸳儿，你还好么？”
她冰凉的手被一只大手裹住，温暖的感觉在一片冰冷中倍显突兀，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她惊诧地看着他的脸，毫无预兆地流下两行眼泪：“夜，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手分明是暖的，她先是委屈地瘪瘪嘴，继而欣喜若狂地又哭又笑，她就说嘛，夜不会轻易死的，他终会回来找她……
茫茫雪山广袤无边，女子笑着笑着，眉心处骤然出现燃烧般的剧痛。她疼痛难忍失声叫喊，声音回荡在山谷间连绵不绝。
女子身上的白衣突然变成了火红色，随即像一把真正在燃烧着的大火般向四周发散而去，眨眼间就将雪山化作了生机勃勃的苍翠山脉。
就在这时，从天边突然出现一红衣的妙龄女子，她乘云而下，极长的发垂在腰下却能够不随风而动。
“你是谁？”凤鸳问。
女子淡雅而笑，道：“我叫凤翎啊，鸳儿。”
她也姓凤？难不成也是凤族人？“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会住在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
凤翎脚下绕着一团云雾，也不见她迈步便慢慢靠了过来，凤鸳警戒地往夜的身后躲了躲，这才发现夜像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她心头一惊，忙拽了拽男子：“夜，你怎么了？”
“放心吧，他没事的。”女子走上前来，冲她温婉一笑，这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心生敬仰，凤鸳晃神间一丝冰凉突然出现在眉心，正是凤翎伸出的一根手指触碰着她。
霎时间，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燃烧在她身体内的烈焰如灌溪泉，那种感觉很是奇特，也很是舒服，她疑惑地抬头瞧瞧女子，女子终于将有关于凤族的秘密娓娓道来。
两千多年，天上的凤凰仙子私下凡间嬉戏，竟喜欢上一个人间男子，男子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两人情投意合地在凡间过了许久，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仙子的身体愈加虚弱，到后来甚至经常出现恢复凤凰原体的现象，她知道她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