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桁并没有在意,径自随意的说道:“这条腿废了,以后拄拐吧。”
花蛾子惬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笑着道:“腿废了,也总比命没了要强。不是本人贪生,只是,有这么多王八蛋的死法,我还没见着呢。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那些东西多么?”寤桁并没有看着她,只是侧身立在小伙计的身旁,擦拭着手上的水,没有回头看。
花蛾子挠着身上的痒痒,懒洋洋的说道:“多,百十多头呢,个顶个一身黑的大黑狼…那个儿大呀,跟小牛犊子一般。吃开人了,几口一个人就下肚了,一个小家伙都只能是半饱。喂,想你也是一人挑了我们黑龙帮的人呀。怎么,这一长了身份,就当起缩头乌龟了,还配叫鬼王爷么?”
“你是真瞎,还是假瞎?亲眼看见了么?”寤桁笑着问道。
花蛾子有些急了,“我人虽瞎,可也从不说瞎话,不信你去问…五柳庄那块儿已经没人了,都是怎么没人的…”
“既然来了,你不是说你是来花钱的么?”寤桁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转头看向身边的伙计,吩咐着:“她付了多少钱,就给她上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花蛾子就嚷嚷开了:“你也太抠了,小半个城的生意门面…一顿饭钱就像是从你身上割肉一样。”感觉着对方不理她正要往外走,花蛾子眼神一转,大声说道:“知道半里洼么?现在那里可是乱坟岗呀…每天都有成车成车的骨头往里面倒,晚上还能听见狼叫…”于是大声的学着狼吼,沙哑的肆意在这个大厅里回响。
寤桁站在了门口,看着门外极目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行人的面孔挂着菜色,这哪里还有初时所见的盛世模样。不愿去想身后的声音里究竟有什么,却突然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盲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直到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家中都没有什么印象。唯有花蛾子撕心裂肺的狼嚎,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响。
她不是不知道,最近的人口市场是多么的火爆,也清楚每天有多少人因为干了‘公家的事’之后而无处寻尸…花蛾子说的非常轻巧,因为她是最疯狂活着的人,还有什么是她所看不破的呢?但是面对着每天都有不少少年因为吃饭而死于畜牲之口,以及死于当权者不拿人当人的冷酷作风,她还是会悲凉的复述…寤桁绝不怀疑,如果有谁将这个世界打破,花蛾子会是第一个满世界点火并唱着歌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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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蛾子,又出现了---周末万岁
第六十九章:再次出发
翌日清晨,寤桁收拾停当,穿戴整齐的从房中走出时,四周的下人们恭敬地站立一旁。寤桁笑笑,“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了。”转过身,对着管家说道:“多谢你持家有道,我在外才能如此踏实…”
管家闻听,面孔抽搐着跪了下来,“主子宽待我们,就是我们最大的福分。”
寤桁向着门口缓缓走去,面朝外低语:“纵然这天再怎么变,有人想动这,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了…”不去看身后的一众皆同时跪地,只是潇洒的离身而去。
寤桁有些奇怪,而是,行至一路都没有看到羊顾的身影…也不是她对于他俩的关系抱有多大的期望,只是…到目前为止应该还算是说得来的朋友吧,怎么自己出远门,都到了门口了,所有府里的成员都见了一遍。唯独他,却不见踪影…
出了门,她却意外的发现,怎么就只有这么一点人跟着自己?极目处,不足一百人的队伍…只有三十个人是骑马,其余的都是步兵,马还是老马。兵器就别说了,能给全了,而没有拿木头上战场,就已经要感谢命运了。然后心中不住的感叹,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跟上回比起来简直是差远了,上回可是一甲五百余众清一水儿的精骑兵。
而且,好像…面前这个看着自己的人,仿佛认识。还没等寤桁询问,对方身着一身最普通的,甚至是过了时的军人夏装服饰,三两步就到了寤桁的跟前,跪下来,声音中带着急迫说道:“小的展鹏,求主子开恩…”看着寤桁停下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慌张的趴在地上继续说了下去,“求求主子,救一救周大人以及禁卫军二百来个兄弟吧…也只有您能救他们了。”
寤桁一边耳中听着这一件件令人发指的事情,一边扫视着眼前的一番光景。可以随便数出人数的小小队伍,仔细一看竟全部都是由老弱组成。跟以往的出行不可同日而语,想来自己算是被贬的人,也不能直起身板挑三拣四,人家能派了这些人跟着一起去剿匪,这应该算是皇恩浩荡了。于是寤桁在心里叹口气,好像,有些事得思量一下了。
周冲等人一回去,却也是就地解散了。以往的建制在动荡之中已经不存在,因此他们面对的,就是全部被分流,运气好的被充入了部队,而其余的背负着不知是什么罪过的,就被放入了矿区。
矿区的黑暗,仅从没过半个月,已有近一百多人死了,就没有谁会怀疑里面的生存现状,况且蛊兽的豢养就是一个黑暗的诱因,尤其是在军队开拔之时,生死存亡,都已是不容人再等待。
眼前的这位,寤桁已经想起来他是谁,就是在那一次娶亲当中,他不小心失足马下,差一点就被马拖死的。幸好寤桁及时赶到,并挥掌将其从马上救下,才使得他俩有了这次的相逢。
也许正是因为展鹏的腿伤,所以,在这次大分流中被保存了下来,归为了无用人的队伍中。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浑身是血的老战友,就在老战友生命的最后一刻钟说出了真相。原来,这矿区的看守里面竟是一匹匹的大黑狼,一旦哪个人体力不行了,就会出现一匹狼将对方吃掉。如果那天活了下来的人,至少说明他们那天还是能干活儿的。而他,却是趁一场混乱从里面逃了出来,并背负着战友的全部希望。
寤桁将地上跪着的展鹏扶起,然后转身走向马车,就在快要上车之前,低声吩咐道:“出发吧,绕道,走乌魁山。”
展鹏闻听,立马从马上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寤桁的眼前,然后声音颤抖的说道:“小的,来生做牛做马,必报答给大人…”未等展鹏用力的磕完头,寤桁径自上了车。
但是走近马车时却发现,这车好像不大一样了,怎么不一样,主要是马车的底座加厚了,车厢不但更大,也加厚了墙壁,材质更为结实,远不是往日常用的轻巧车型,而是贵族所用的高级马车。寤桁对于马车并不是十分讲究,只要能挡风遮雨的就行,可是现在…再一感觉到这车里好像有人,心中就了然了。掀开车帘,目光不期然的与面前的一双清隽神色对视。
寤桁落座后,微笑着说道:“要是送我…就不必了,我是要绕远的…你一会儿还要上朝,晚了…”
羊顾微笑着说道:“这车里的位置挺大,应该不挤…我现在不吃朝廷俸禄了,自然是,妻子到哪,为夫随行了。”
“我是去剿匪的,带着…家眷…”寤桁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羊顾双手在胸前交叉,语气轻松的揭露道:“斜岭山无匪患,大人您何来剿匪?怎么?一人在外逍遥快活?”
寤桁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吵架水品好像不怎么入流,“调查的够仔细,朝廷这次给的开销不多…”
羊顾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水递给寤桁,“你好像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再说了,长安城谁缺钱,也不会是你。快起程吧,青湖里这时候的鱼蟹可是最肥的…”
寤桁挑挑眉,心中悱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