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琼拿起木匣,有些沉重,想起九王,心底终究起了涟漪,她挥手让左右退下。
刚打开匣盖,借着缝隙望见里面的东西,双眸便惊诧瞪大。
明黄凤纹的布卷……是一道旨意!
九王怎么会命人送这东西来?
好似已有所猜疑,她将木匣放平在桌上,打开取出其中之物,便认出此乃太后专用的懿旨。
陆思琼曾随外祖母到过宫里,亦见过周太后,十分的慈眉善目,逢年过节赏东西去荣国公府时,也都会给她专门备上一份。
她对太后娘娘的印象极好,但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收到她的懿旨。
何况,这份旨意不是宫中内侍来传,却是由九王府的侍卫送来。
这般悄无声息的。
蓦然的想到上回在周府时的对话,九王的转变与不曾遮掩的情愫,陆思琼便似明了了什么。
她迟迟没有卷开懿旨。
若自己所料不差,这并非出自周太后之手,而是九王自己所写。
当年贤王妃过世后,九王伤心欲绝,太后娘娘悔自己当年催促幼子选妃,便赏了他一份空白旨意,道待将来王妃的人选,她再不干预,由九王自行做主。
那日自己的意思,不是与他说明白了吗?
陆思琼从来不是暧。昧不清之人,现下他让元姜送这样的懿旨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她顿时心乱如麻。
视线凝着它,半晌不曾动作。
待缓缓打开时,看着上方熟悉的字迹,那一言一语,竟果真如她所料。
这居然真是道赐婚的懿旨!
九王真是疯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捏着明黄的缎布,陆思琼恨不得将字掩去,抿着唇复又卷起,不再去看。
贤王妃的头衔,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要?
“姑娘,您在里面吗?”
正思忖着,外头传来周妈妈的声音。
陆思琼忙将懿旨放回了木匣,合上盖子对外应道:“在的,妈妈进来吧。”
“姑娘,您明儿就是生辰,来试试老奴做的这双鞋。”
瑰色的绣花鞋,镶了明珠,绣了牡丹,倒是与前阵子四婶母送来的那套锦衣十分相匹。
陆思琼抬脚试了,大小正好。
周妈妈见状,满脸笑意,直起弯着的腰说道:“奴婢年纪大了,手脚不比当年,磨蹭到现在才好,差点就赶不及姑娘的生辰。”
“妈妈有心了,其实这交代府里绣房里的人去做就可以,何必费这神?”
陆思琼由衷感激,却又不忍对方太过操劳。
“穿在姑娘您身上的,奴婢假以人手,总觉得不踏实。”
周妈妈应对方手势落座,余光瞥见着实的珐琅匣子,好奇的开口:“听说九王府送礼来了,可是这个?姑娘,王爷还跟往年般,送了玉雕牡丹花吗?”
她本只随口一问,却见对方并未立即应话,唇际笑意微微敛去。
“姑娘,怎么了?”
周妈妈觉得蹊跷,伸手想去碰那匣子。
陆思琼意识之后,倏得将匣子取过起身,“妈妈,与往年不一样,不过也是些诸如珠钗环佩这类的物事,没什么稀奇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让人知晓九王送来的这份懿旨。
明知自己在同龚景凡说亲,素来沉稳的他,为何突然会有此举?
☆、第五十九章 生辰
百花开,国色为王,芍药相于阶,木香升上,杜鹃归,荼蘼香梦。
陆思琼往年生辰,皆是艳阳高照,风和旭丽,此次亦不例外。
清早高枝上喜鹊报喜,院外往来的忙碌声不绝于耳,陆思琼对如何应付这等场合并不陌生。
说到底,多贵重的人她亦打过交道,只是年纪尚小,许多时候不用她周旋,而只需在人前扮演知书达理的娴静小姐即可。
换上四婶母特地为她在千锦阁裁制的锦衣,由着侍婢为她施粉妆扮,镜中的人黛眉弯弯,如琬似花。
“姑娘,早膳备好了。”
周妈妈亲自来知会,走近了笑道:“说是过了巳时就开席,可每每总有延后,各大府邸的夫人姑娘们难免怠迟,不至午正怕是入不了座。
姑娘您是今儿的主角,想来大家都是要绕着您说话,更是抽不得身,待会多吃点,省得回头饿着。”
陆思琼被逗得一笑,“妈妈,我晓得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每次都吃不饱似的。”
“奴婢这也是担心姑娘,刚听进来的管家说,今儿过府的人极多。”
周妈妈喃喃不断:“不说是荣国公府和甄家,便是永昭伯府、相府等家族都送了请柬,他们也早使人回了要来的信儿。”
“相府也使人来?”
陆思琼闻之好奇:“咱们家跟秦家可从没交情的。”
“是呢,老奴也正不解。”
周妈妈伸手接过竹昔手中的木梳,柔柔缓缓的替眼前人打理着满头秀发,匪夷道:“请帖都是四夫人派出去的,本以为请的都是往年的那些客人,谁知这回邀了城中许多世家名门,无论是有交情的还是不走动的,都打发人去了。”
她话落,再添道:“说来也蹊跷。咱们府派帖,人家还真都应了,听说就没几家拒绝,今年可是给足了我们侯府颜面。”
“是给足了咱们姑娘颜面才是。”
竹昔快嘴。随着她娘的话就忍不住插嘴:“这得是我们姑娘过生辰,那些个贵太太们才肯赏脸,要是换做了其他任何一姑娘,便是老夫人派帖,怕也难出席。”
“你这丫头,什么话都说,要是给姑娘惹了麻烦瞧我怎么治你!”
听到女儿说出这般没分寸的话,周妈妈忙绷了脸教训。
陆思琼见状,尚未开口,竹昔便攀了她的胳膊求助:“姑娘。您瞧瞧,奴婢这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那些个贵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因为顾着您的颜面才来的?”
周妈妈听了,更是愁恼:“让你闭嘴,你还说起劲了?”
“好了。妈妈,竹昔还小,何况她嘴皮上这样说,但心里是明白的,这些年在外面也从没给我招过什么事非。”
她护短,拍了拍近侍的手,安抚的笑笑亦道:“不过你这样的话。就准在我娇园里说说。”
“还是姑娘疼我。”
竹昔嬉笑着,周妈妈拿闺女没办法,且本就不是真要追究,如今又听了主子这样的话,自然松口。
宝笙掀了屋帘,扬声禀道:“姑娘。三夫人与五姑娘过来了。”
“快请。”
不肖会,从门外走进来一对母女。
三婶母萧氏穿了件石青色缂金瓜蝶纹的上裳,玄色素面的素裙,低梳着圆髻,簪了支嵌蜜蜡石的赤金簪子。似为了应景又象征性的戴了朵珊瑚缀绿松石的珠花。
她常年卧病,深居简出,并不常在府中走动。
此刻面色憔悴,由庶女陆思琪搀扶而进,容上带笑,透着几分苍白的和蔼之气。
绯色娇小的少女乃五姑娘陆思琪,其父三老爷陆文乔在地方任职,留妻女在家尽孝,已数年未归。
她往日便服侍在嫡母萧氏身边,同进同出感情甚亲,两人情分较寻常母女更深。
“二姐,恭喜生辰。”
她福身微笑,笑容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陆思琼早起身请了三婶母高坐,与之回了礼便同长辈开口:“婶母身子不适,不必为了侄女特地出门的,虽说近来天气渐暖,但清早露重霜浓的,若是受了寒气,侄女怎么过意的去?”
萧氏为人不比二夫人孙氏主动,亦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