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琼惊诧,周四姑娘更是不解,“祖母,您怎么突然就、”
话未说完,即被打断:“灵姐儿也先回去吧,顺道送下你表妹。”
虽说对周老夫人突来的这一举动都很不明所以,但大家族之女皆懂礼规。
何况如今屋内还有外人在场,便是平时长辈再慈爱,也断不可能现场任性撒娇。
表姐妹跟着董妈妈欠身告退。
出屋时,陆思琼显然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紧随着自己移动。
是来自那位神秘的远客。
他的视线赤。裸而强烈,自外祖母说出“表姑娘”那三字后乍然就凝射过来。
该人行事大胆不羁,根本不计较他人想法感受。
出了堂屋,周四姑娘便问:“表妹,你识得那人?”
陆思琼讶然,她怎可能认识?
但那人表现得这般明显,陆思琼觉得“不认识”这回答多余苍白,一时间竟有些哑口。
隔着帘子,能听到外祖母吩咐福管家去外院收拾上房,并派人去请老爷子回来的指令。
竟是要惊动在朝行公的外祖父?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还有,外祖母突兀的潜自己回侯府,显然是在避着她。
陆思琼心头疑云密布。
荣国公府上下对于表姑娘天黑了要回侯府的事亦不能理解,然而主子的吩咐只能遵从,故而半个时辰后陆思琼就坐上了回陆家的马车。
她常来外祖家小住,根本没什么细软需要收拾。
从荣国公府的駉马街到弘仁大道上的德安侯府,往常一个时辰即可。
但因雨后路滑,待到达时天色已黑。
陆思琼掀起车帘,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意,她方知又飘起了雨。
借着檐下灯笼的烛光,德安侯府的朱红大门显得格外冰冷,甚至连那两座石狮子,瞧在眼里都似乎显得狰狞。
她的唇边泛出几丝苦涩。
小厮前去敲门,中年发福的管事开门,看清外面的队伍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忙哈着腰冒雨跑出来,“二姑娘您怎么突然回府了?瞧怎么不事先派人送个信回来,也好让奴才们准备准备。”
说完招呼着后面小厮去开西墙的角门迎车架进府,又让人往内院送信。
这种恭敬疏远的语调,不知怎么就让陆思琼生了厌烦,她淡淡的言问:“笑话。我这回的是自己家,难道还需要你们待客般准备些什么不成?”
管事连连告罪,“是奴才嘴拙,奴才失言,二姑娘见谅。”
陆思琼突然就没了兴致,闭目不语,任马车行进侯府。
早有软轿候着,换乘后进内院。
小轿刚进二进的垂花门,陆思琼就觉得府中气氛不对,掀轿帘四下望了望,路边灯影下枝叶层层,细雨依旧。
书绘打了油伞跟在旁边,见状不由俯着身开口:“姑娘,夜风寒,您身子娇,仔细受凉。”
或是洞察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又添安慰:“舅爷府上定是有事,姑娘住着不方便国公老夫人才送您回来的。她往常最是疼您,今儿这般安排,定是有缘由的,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知晓这丫头是怀疑自己在为外祖母送她回来的事钻角尖,陆思琼摆手明道:“外祖母是打心眼里疼我,我怎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误会她?书绘,我只是觉得,家里似发生了什么事,不太对劲。”
书绘沉默了会才接话:“姑娘许是多心了,侯府里要有大事,哪能不给您送信?”
陆思琼笑笑,“这可未必。”话音落,又吩咐前面抬轿的婆子:“去静安堂。”
书绘就劝:“姑娘,这时辰怕是老夫人已用了晚膳,各位夫人姑娘们正陪在那呢。您刚回来,要是去了又半天不得空,不如奴婢陪您先回娇园,您还没用饭呢。”
近侍劝着,陆思琼的视线却已望向不远处匆匆提灯而来的身影,“书绘,这会子怕是我想先用晚膳都不能了。瞧,母亲派人来迎我了!”
第二章 受宠
更新时间2014…6…25 23:28:49 字数:3258
踏雨而来的正是锦华堂一等侍女红笺,远远瞧见软轿,足下生风般走得极快,瞬间便至眼前。
她喘吁不稳的请安问好:“夫人得闻二姑娘归来,心生欢喜,但见天黑风寒,特命奴婢过来迎接。”
“母亲关怀之情,我自铭记于心,倒是劳你辛苦冒雨跑来。”陆思琼闲淡的声音从轿中飘出,听不出波澜。
红笺望了眼迷蒙的前路,将手中提灯交予随行在末的丫环。拨开额前湿发,复含笑再语:“姑娘舟车劳顿,此刻必定乏了,夫人交代奴婢服侍您回娇园歇息。老夫人怜惜姑娘,亦免去了您的定省。”
这些年,府中待她,可谓盛宠。
陆氏门楣日益没落,族中子弟仕途不顺,鲜有作为。
月余前,任职在外的三叔刚被贬了官阶。
此次去外祖家之行,祖母便异常热情,让俞妈妈带了好些贵礼相送。
陆思琼看在眼中,自能明白其中深意。
有些事心中通彻,血亲间便有了隔阂,做不到真正亲近。
轿中的陆思琼闭了闭眸,确有些酸累,若是往日,许还真就回娇园去了。
然而,或是心中异感促使,她并不愿就此安歇,便不顾红笺之言坚持去了静安堂。
院里掌事的江妈妈早得了风声迎在院门口,见人下轿亲自上前撑伞,哈着腰连说道:“这时辰又下着雨,二姑娘您还过来,老夫人见了准得心疼。”说着往身后一招呼,捧着软毛织锦斗篷的婢子忙上前替她披上。
暖意袭上心头,陆思琼敛眉莞尔,美眸明亮如水。
这时节乍暖还寒,最是反复无常,临行前风还不似这般刺骨的。
提足时她拢了拢身上斗篷,掌心触感温软,将原先的烦郁一扫而尽。
老夫人信佛,正堂横案上供了樽白玉观音;陆思琼一进门,便瞧见缠叶桃形的三足薰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佛香满室。
屋里并不似她料想的那般热闹,只四婶母楚氏陪在祖母身旁。
祖母慵懒的斜卧在临窗暖炕上,婢子拿了美人锤跪在脚边服侍;并坐的四婶母一如既往的锦衣辉煌,烛光下满头金钗玉环的熠辉将多宝槅上的翡翠玉石盆景都比了下去。
见她进屋,招了手展笑道:“娘,儿媳就说琼姐儿会过来,府中这么多姐儿属她最孝顺,断是要来给您请了安才放心。”上前,牵起侄女的手,按坐在自己原先的位上。
陆思琼欲起身行礼,怎奈祖母已怜惜得握了上来,“手这样凉,那些个丫头没把你服侍好。”
谴责中带着心疼。
随陆思琼进屋的书绘等人忙跪在两侧,向老夫人告罪。
“不怪她们,出发的急,是孙女自个没注意。”
“服侍主子本就是她们的本分,偏你总往自己身上揽,真是纵坏了这些丫头!”说是教导,可话温温柔柔,并无凌厉。
陆思琼腼腆的笑了笑。
陆老夫人究是给孙女颜面,没有真苛责婢仆,仅告诫了几句,就让她们退下。
俞妈妈领着婢子摆上几碟精致的点心,陆老夫人关切得询问起在荣国公府的事;闻者作答得体,用“思家”解释了她的突然归来。
暖炉里的火似又旺了几分。
半晌,陆老夫人松了手叹道:“去见见你母亲,珏哥儿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她守在床前人也清瘦了许多。”
陆思琼微滞,心道原是珏哥儿病了。
珏哥儿乃继母宋氏所出,家中行四,亦是父亲唯一的子嗣。
下意识的望向随她而来的红笺,后者张口似有话要说,却因场合不适又合上了双唇。
就势起身,福身应下:“是孙女疏忽,这就过去。”
四夫人随即站起,忧心道:“珏哥儿病情不见好转,儿媳心中亦是惦念,就跟琼姐儿一道过去瞧瞧。”
陆老夫人自然应允。
两人同乘一撵,四夫人表示惊诧:“珏哥儿病了数十日,你母亲竟没给你送信?原以为是得了信才匆匆回来,不成想琼姐儿你居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