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强凭几坐下,拍着大腿道:“你瞎想到哪里去了。那死鸟是我前日捉给小管子玩耍的麻雀,自从进了笼子,它不吃不喝,今日一早便死了。小管子伤心得很,抱着二公子的颈项哭得一塌糊涂。二公子一面搂着他,一面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爱一样有活气的东西,管它鸟也好人也罢,都不能由着性子只顾自己高兴便束缚住它;如果真的爱惜,就得让它自由自在,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你说,小管子才五岁的娃,怎能听得懂这样的话?”
绯烟眉色一冷,丢下手中的笔,转身就要出门。管强一把拉住她,手扶在她滚圆的腰间,柔声道:“烟妹,你慢点。都四个月的身子了,这么急惶惶的,是要去哪里?”
“找姑娘去。”
“找姑娘干嘛?”
绯烟跺了跺脚,抱怨道:“我的管大爷诶,你怎么不用脑瓜好好想想!二公子是信口开河的人么?他能对着小管子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憋不住了;能让他憋不住的人,这天下还有谁?”
管强张着嘴,好半天才吃吃道:“你是说……是……难道姑娘已经明了他的心思,已一口回绝?这,这可怎么办?”
“所以说我才要去找姑娘!姑娘是个死心眼,一旦看准谁就只认那人,也不管姑爷已故去多少年,犹孤单彷徨。她若志在捞个贞洁牌坊,我绝对不多说半句;可你瞧着咱们姑娘,每天为些家国天下少费过神么?她像个心如枯灯的人么?”
管强拨浪鼓般摇着脑袋。
“这就对了。姑娘秉性刚强且又自傲,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容得下她,更别提能做到二公子那地步。——就是当初的姑爷,你可曾亲眼见过他对姑娘的好?纵然好,恐怕也只是动动嘴皮,诉诉衷肠而不及付诸行动吧?要是现在不一语点破,依二公子沉默寡言的性格,指不定哪日心灰意冷便不辞而别,该杀的又有个慧眼识才的美貌佳人将他拐了去——这可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么?”
“烟妹,你别说得这般难听。纵有一日,你所虑之事果然为真,二公子也绝对不会见异思迁的。再说了,当今陛下对姑娘也是极好极好的……”
绯烟勃然大怒,食指狠狠的戳在丈夫的脑门上:“你个瞎了眼的!我们姑娘是什么人,怎能任凭帝王糟蹋?就算那人能将后位闲置出来,那三宫六院难道是虚设的?我们姑娘就该感天谢地的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莫不是你眼热别人三妻四妾,拐着弯儿来提醒我?”
管强真是有嘴说不清,况绯烟又在孕中,叉着腰的模样甚是蛮横。末了,他一面小心翼翼的搀着绯烟步下台阶,一面千赌咒、万发誓,才将自家暴怒的雌虎哄得开颜。乘此机会,他道:“烟妹,你说的都在理;可是这样的话,二公子都不肯说破,你去说,合适么?”
绯烟横眼道:“那你说谁去合适?谢妹子?姜妹子?还是宋妹子?咱们同姑娘一块长大,打从老爷夫人撒手人圜,你我便是姑娘最亲的人!我们不说,谁敢去说?”
管强被妻子骂的愧疚倍生,不由得点头如捣蒜。二人提了灯笼,携手穿过庭院,欲往嬴湄的寝室。谁料才走到一半,便被嬴湄从仟陵带来的马婶叫住,报曰大秦皇帝的龙辇已到门庭。夫妻二人不敢犹豫,急急折回身子,赶紧接驾。
作者有话要说:过去的一个星期,偶更得少,深感愧疚。然就像zz 妹妹说的那样,中学教师的生活累得不知该怎么讲。本来预计在4月30日那晚再更一次的,但是被晚会抓壮丁,还摔了个跟头,扭了脚,幸好不严重,第二天就陪家里的小朋友去南宁。回来后,赶上星期一对刚刚结束的其中考试作语文科作小节,星期二就全校大会召集曰所有教师再写一篇师德师风的心得体会——假如可能,我真希望自己马上昏过去。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科学发展观的学习和师德师风的学习会贯穿整个09年——童鞋们,假如高处不能准时更新,请乃们一定一定要谅解。但凡能挤出时间,我都会如约而更,错过的,我也会加紧时间补回来,比如现在我补上的这一节。
忽然想,除了ZZ同学,还有没有和我一样是为这个职业所苦的人?真的是,哪一碗饭都不好找吃,偏偏我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要大家不嫌弃等得久,我就慢慢更吧。
☆、第六十四章 秉烛夜谈(一)
寝室内的嬴湄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歪在榻上,只管和宋纬亲密交心。
“前日我病了,没能陪你和韵妹到寺院上香。后来听说你们碰到了嫪国舅的儿子嫪末,这不要脸的东西不单打伤了随去的家仆,居然想对你动手动脚——”
宋纬抬起水汪汪的眼,低低道:“湄姐,都过去了……何况他的脏爪子也没碰到我……彼时恰好广羽将军在,他挺身而出,不独狠狠的训斥嫪末,还将打人的爪牙全扔出寺门……后来,他还好心好意的将我和韵妹送回来……”
盯着宋纬腮边的两片红云,嬴湄握住她的手,轻叹道:“妹子,为姐有句话,你可愿听?”
“湄姐请说。”
“妹子,你觉得杜将军为人怎样?”
宋纬两颊愈红,禁不住垂下眼,避开嬴湄的眼光。斟酌良久,才道:“广羽将军侠肝义胆,锄强扶弱,可算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
嬴湄笑了,拍着她的手道:“妹子,你是极灵秀的人,那杜将军的一腔心思,你都觉察不到么?”
那会,灯烛摇曳,本该将宋纬的花容月貌照得更加明媚,偏偏的,她颊上的红晕全消了。嬴湄颇为吃惊,忙坐直身子,按住她:“妹子,你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尽管道来。”
宋纬捏着绢帕,轻轻揩掉眼角的泪:“湄姐,我岂有什么委屈……你待我这样好,我无以回报。今日你问起,妹子亦实言相告。那广羽将军家世清白,又是大秦皇帝赏识的重臣……他年过三十而尚未娶妻,咸阳的名门淑媛,不知有多少人巴巴儿盯着,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岂能配得上他?……他,他两度救我于水火,我若真晓得知恩图报,就不该耽误他……”
“妹子,你可真是个大傻瓜。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凭的将自己看扁了?”嬴湄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的帕子,捧起宋纬的脸,将那些如泉涌现的泪水一一擦干:“杜确将军乃是实心汉子,从来有一是一,绝无讲究门第的酸腐气味。平日上朝下朝,他都要找我搭讪,拐弯抹角的问些与你相干的事。他常常叹息自己不懂风雅,浑身莽气,生怕遭你嫌弃。妹子,你不知道,每每我入宫为柳娘娘授课,他必定也要捧着书册在宫门外向我讨教。妹子,这杜将军确实墨水有限,虽然我向来是不吝指点,然于诗词歌赋上看,他竟无半点天分。饶是如此,他犹然孜孜不倦,你说,这是所为何来?”
宋纬呆呆的看着嬴湄,一字也吐不出来。
“妹子,你细心想想。若杜确将军只贪图你的容色,他何须下这样的力气?他还不如腆着脸,直上门来索要。纵然我能替你回绝一时,又岂能挡得一世?偏偏他也是个憨的,一见我气色不对,就唬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又怕你在我这里受委屈,故常常绞尽脑汁送东送西——瞧,你此刻穿的这件狸皮暖裘,便是他年前冒着大雪打来的。再有,今日他又将御赐的上好炭木送至蒹葭园,就怕冻坏了你。妹子,你一句话,他这武夫,可还入得你的青眼?若你真没意趣,我这就回绝他,好叫他死了这份心——”
“别——湄姐……你别……”
看着血色再度爬上宋纬的脸颊,嬴湄心下暗喜,偏还要用话相激:“妹子,你这意思我就不明白了。咱们不能吊着人是吧?你既无意,不如早踹了他,日后我一定加倍用心,再给妹妹寻好的,你道好不好?”
宋纬张大了眼,如水的眸子里满是不安。她抓住嬴湄的手,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很久很久才细如蚊讷道:“湄姐,他若不嫌弃我……我……我也是愿意的……”
嬴湄眉眼大开,喜道:“好,只要妹妹拿定主意,这桩良缘必成。然现下乃多事之秋,妹妹且等几个月,一待陛下亲政,我必明言告之杜确——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美上天去。”
宋纬只觉得脸面滚烫,直烧到耳根。她欲谢过嬴湄,却又羞口难言,惟绞着帕子,低低的垂下头去。嬴湄知她文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