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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2 / 2)

她眨了眨眼,眼底兴趣盎然。

“如你所知,琅琊王氏受王璨之父王颐的牵连,在司马炎当政的那几年里,逐步被排挤出晋国的决策中心。但王氏乃百年大族,在晋国早已根深叶茂,纵是家族子弟全部闲赋在家,可几辈人累积的影响力仍然无处不在,无所不为。无论宫廷还是朝野,随时都有甘愿为之效命的人。”

她心眼一活,缓缓道:“司马炎自以为已将王氏困住,岂知内宫还残留有琅琊王氏的线人。因着这层关系,王璨便是远在燕国,对晋宫的一风一露,依旧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么?”

他点头,道:“司马炎临死前已然觉悟,所以才会将宋纬送于桓度——前日我已跟你说了,桓度的夫人,便是王璨的堂姑——司马炎的这着棋子走得甚是巧妙,等于是不伤颜面的向琅琊王氏示好。琅琊王氏乃是精明人家,自然就坡下驴,借桓度之手帮助新帝司马肃坐稳龙椅。然事成之后,琅琊王氏又明确表示,为感激皇恩浩荡,愿将王璨的一位堂妹献与新帝。幸得司马炎先算到这一着,他在确立司马肃为储君的同时,也给他定下皇后人选,并召告天下。——前日我也跟你说了,那皇后人选,就是他舅家的表妹谢韵。这样一来,琅琊王氏纵是野心勃勃,亦扭不过先帝遗命;然司马肃也是两头为难,只好在我们到达建业前降旨,宣布在同一天迎娶两位佳人:谢女为后,王女为嫔,二女共掌后宫,享有一样的仪仗,一样的地位。”

这回,嬴湄可翻不成白眼,倒转出青珠,笑曰:“看来,琅琊王氏便是不发帖子给我,我也得削尖了脑袋寻上门去,对不对?何况人家还巴巴儿送上门来,我若不去,可不就成了不识抬举?嗯,能亲见亲闻这天下第一华丽风雅的家族,也不枉我到晋国走一趟。”

姬冰却未若往常那样凑趣调笑,倒眼窝深深,忧思渐浓:“湄儿,琅琊王氏素来最重门第,最讲尊卑。以现今的身份,我仅能呆在下房,无法时时陪伴在你左右。慕容隼那厮既已生歹心,且又与王璨情意匪浅,只恐明日聚宴,他亦到场。到那时,不知他又生出怎样的花招来刁难你……”

她将手盖在他的手上,明明如月的眸子聚满温柔:“无妨。周旋应酬,人来人往,量他不敢怎样。何况琅琊王氏乃为大家,最是圆滑,纵然碍于各种关系,不敢对他怎样,但也决然不会由着他胡来。好歹,我也是秦国来的迎亲副使么。”

也许是她的话说服了他,又或许是她的眼神打动了他,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夹了夹马腹,带着她缓辔入城。

是夜,嬴湄换上崭新的官袍,随蒙学一同到晋宫朝见司马肃。约莫闲谈了半钟茶的时光,二人又被引往芳汀殿,参拜宜昌长公主司马妤。原来,司马妤以为启程在即,自己却依然对秦国一派陌生,心内不胜凄切孤独,遂奏请皇兄,欲与秦国的正、副使见上一面,好多多了解秦地风俗及咸阳规矩。司马肃怜悯妹子,便满足了她的要求。

且说小黄门将二人引到芳汀殿外,再由两位老成持重的麽麽将他们引入殿内。嬴湄和蒙学都是惯常出入咸阳宫的人,早已见惯了大秦巍峨而雄浑的皇家气派,骤然置身于窄小低矮的殿宇,未免吃惊。碍于身份和礼制,二人自不好端详比较,只把眼悄溜。但见周围一应摆设装饰,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华丽,端的符合外间传说:天下最精致、最奢靡的皇宫,非晋国莫属!

二人正暗暗惊叹,忽闻层层叠叠的纱幔后环佩叮当,二人觑着内里人影绰绰,忙低下头,静静等候。

“我来迟了,二位卿家可曾久等?”

纱幔内飘出的声音,又娇又甜,好似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拨了一下心弦,顿然叫人全身酥软。连嬴湄亦挡不住这种温柔,一双明湛湛的眸子霎时定住。亏得她心性薄凉,神魄不易出窍,故只一愣,便迅速回位。她瞄向蒙学,则见他眼神涣散,早不知神游到何处,忙悄悄低唤。蒙学省悟过来,俊脸上不由得泛起淡淡的红潮。他定了定神,前跨一步,恭恭敬敬施礼曰:“大秦迎亲正使蒙学,见过宜昌长公主。”

嬴湄亦步亦趋,道:“大秦迎亲副使嬴湄,见过宜昌长公主。”

司马妤娇音滴滴的吩咐赐座。二人谢了恩,就着麽麽摆好的凳子,端端正正的坐好。恰好宫娥奉令将纱幔挽往两边,蒙学和嬴湄便下意识的望进去。这一望,二人都大为惊艳。

司马妤不过十七出头,冰肤玉骨,自是丽容娇俏。但若单论姿色,她顶多只及得勿喜七分,然那通身娇贵的气度,却是他俩从未见过的。她好比一盆养在暖阁里的水仙:水灵灵的挺起秀腰,嫩嫩的舒着叶片,娇娇的绽放花瓣,幽幽的吐着香氛——完全禁不起一丝大气儿!

比之于她,大秦的华阳公主徒剩刁蛮,勿喜公主惟余可怜。想来真正的金枝玉叶,就应该是她这样子罢?

嬴湄才这么寻思,便听见宜昌长公主甜甜道:“嬴副使,先皇在时,曾和我说起你的笛曲。他说,你技艺之精湛,犹在宋乐营之上。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么?”

嬴湄仔细的望一眼司马妤,但见她态度虔诚,并无刁难之状,遂答曰:“那臣就献丑了。”

宫娥捧上笛子,嬴湄起身接过,细细的吹了一支《醉花阴》。吹曲间,她的眼角有意无意的流连在司马妤处。就观察到的情形来看,这位千娇百媚的公主倒也听得认真,只是,明明欢快的乐曲,偏偏让她眉宇间的愁郁越展越大,仿佛被难以言传的哀痛所笼罩。嬴湄深为纳罕,少不得耐着性子将曲吹完。

待曲目结束时,司马妤面上的神情已然一换。她看着嬴湄,笑意盈盈:“嬴副使果然吹得好曲子,令我技痒不已。两位卿家,不知可有雅兴听听?”

嬴湄望了望蒙学,但见他并无开口之意,遂笑曰:“臣这等末流伎俩,竟也得赢长公主赞誉,实是惭愧不已。若能蒙长公主赐教,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司马妤淡淡一笑,自宫娥手中接过另一支竹笛,缓缓的吹起来。

此曲起调和缓,然吹着吹着,旋律渐趋古怪。仿佛人爬高坡,在僻静崎岖的山道转了一轮又一轮,总也望不到尽头。嬴湄微微蹙眉,分明在曲调中听出了悲慨与委屈。她心下愈发疑惑:听这曲调,分明极是古老——不知这位长公主存的是什么心?她是想考较自己,还是要讥讽自己?

若是考较,倒还真把她给难住了。须知音律于她,不过是启蒙始于母亲,提升来自义父。可这两者,不是对生活满怀感恩,便是旷达豪迈之流,从来不屑于钻研怪异的曲谱!于她本人而言,最初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母亲高兴,才稍稍分心于此,自然谈不上深谙此道。莫若爽快的向司马妤承认,完全没有必要打肿脸蛋充胖子……然,她若是以曲讥诮,自己又当如何?

嬴湄还不曾思量出对策,便听见蒙学惆怅的吟哦:“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长公主,你这曲谱固然古老高雅,可也太萎靡不振了。”

嬴湄闻言,长长的睫毛猛然一颤,这才明白司马妤的真正用心。原来,蒙学所念的诗歌,乃出自《诗经?鹊巢》,原意本是说男婚女嫁,偏有好事者取诗中头两句,弄了个成语“鸠占鹊巢”;今司马妤据此成曲,莫过于映射她嬴湄虽为大秦朝臣,却霸占了秦君对女人的所有恩宠,以至于要让她这个待嫁新娘饱受委屈。

先时不明白倒好,现下明白,倒叫嬴湄头疼。她素来胸襟阔大,从不与女子争长论短,且生平所遇对手,全都是又强又狠的大男人;现下要她绞尽脑汁来应对纤纤弱女,还未还击,气焰便先矮了下去。一时,她又想,以司马妤这样的品貌,只要去到秦国,必然会得到蒙政的宠爱,自己若真是梗着脖子犯傻,可不就是罪上加罪么?

她正为难,蒙学又厌厌道:“长公主,我们陛下雄才大略,最恶萎靡怨音。长公主既然有此长技,何苦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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