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姬太后猛抽一口凉气:“哀家居然糊涂至此,几乎着了李盟的道!”
随即,她连声冷笑,好半晌后才愤恨道:“贼喊捉贼,本就是李盟的拿手好戏。定是他授意蒋锐,叫姓蒋的安排人告密,以诱惑哀家中计;然后再指使张干利用司掌军务之便,把嬴恬被捕的事撒播出去,以乱军心。等到哀家除掉嬴恬之后,他便借着民怨,跳出来充作匡扶天下的英雄,将所有罪名栽到姬氏的头上,好将姬氏一网打尽。此计一箭双雕,杀人于无形,真真是歹毒到骨头里!”
说到这里,她又气又恨,姬玉忙扶姑母坐下,轻轻给她捶背。待缓过气后,姬太后瞧向侄儿道:“玉儿,若不是你从旁提醒,哀家可就被那黑心黑肺的老狐狸给算计了。”
姬玉长舒一口气,亦低低道:“所谓关心则乱。姑母一向圣明,若不是事关皇上的龙椅,又如何能让李盟钻空子。现下,还望姑母明示,我们应当如何反击?”
姬太后本就是善玩权术之辈,自然不愁对策。但她不肯先说出自己的主张,倒询问侄子:“不知玉儿有什么良策?”
姬玉平静的道:“姑母,嬴恬是李盟用以对付姬氏的棋子,反过来,他也可以为姬氏所用。现下民怨沸腾,军情不稳,谁先为嬴恬开脱,谁就抢先一步获得民心。故臣侄以为,姑母可以向皇上示意,或是直接颁布懿旨,早则今晚,迟则明晨就开释嬴恬及赵顺等人,以慰民心。”
“可嬴恬那老匹夫心怀叵测,实乃反贼,如何放得?”
“姑母,嬴恬如真有反心,他早该在朝堂上广结同僚,暗中培养私党,以便举事时能内呼外应,一举成功。可自他下狱后,朝中唯一肯为他辩护的,偏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大行令。再则,现下民怨虽然激昂,却是他女儿一人在运筹谋划,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与此女接触。由此观之,嬴恬绝无逆谋之心。”
“玉儿何敢肯定那小妖精没有与可疑的人物接触?”
姬玉冷冷的笑了,那笑容傲慢而自负:“姑母难道不觉得,经嬴恬之女这么一搅和,姬氏和李氏是同时处在进亦难、退亦难的节骨眼上么?若曹允真和嬴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焉能放过如此良机?”
姬太后看着侄子挺拔伟岸的身躯,眼眸深深,缓缓道:“玉儿,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藏有要帮那狐狸精的私心?”
姬玉的眸子亮如星辰,澈如清水,他傲然道:“不瞒姑母说,为着姬氏的利益,臣侄曾屈尊向嬴氏求亲。幸好那老家伙冥顽不化,也免去了臣侄日后休妻的麻烦。”
“哀家为你挑选忠顺王的曾孙女,你不允许也就罢了,你自己倒跑去向嬴氏求亲,居然还是为了姬氏的利益?”姬太后眯起眼,隐约可从那一条细线里窥到危险,“哀家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
姬玉迎着姑母的目光,面色如常,冷冷道:“姑母不是一直要臣侄尽快掌握魏军么?还有什么比迎取嬴恬的女儿来得迅速的法子?其实不独臣侄有这样的想法,那李盟也是一般心思。可惜,嬴恬那老头子不肯上钩,谁的帐都不买。臣侄无奈,只好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姬太后眼内闪烁不定的幽光终于消弥下去。多年来的后宫生涯不仅将她磨砺得铁石心肠,还将她变得阴鸷多疑,再加上那胳膊肘使劲往外拐的混帐儿子,使得她连亲手栽培的侄子都信不过。若姬玉口中支吾,刻意隐瞒曾到嬴府求亲的事,那么,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嬴氏满门抄斩。不料,侄子不但坦荡的说出,还毫不遮掩心底的怨恨——想来,他是深恨嬴恬损了他的面子。
如此一想,姬太后自然疑心大消,基本上认同侄子的谋略。次后,姑侄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一个时辰,敲定所有细节,再将赦免嬴恬及赵顺的策书一并写好。
看着墨迹渐干的明黄懿旨,姬太后冷笑道:“以彼之术还治彼身。李盟怎么算计哀家,哀家便十倍还他。玉儿,你可得握紧机会,万勿失手。”
“臣侄明白。”
操心了这大半日,姬太后也乏了,她挥挥手,慢慢闭上眼。
姬玉心领神会,忙躬身施礼。然后拿着懿旨退出去。待到门外,秋风刮过,阵阵寒凉,他这才发觉穿在里边的亵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正凉凉的贴着脊背,直冷到心底。
只差一点点,在保住他的家族的同时,他几乎就护不住自己深爱的女子!
他可以肮脏污秽,可以阴毒狠辣,但是他绝舍不得玷污她,更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就算他俩人的家族水火难容,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更有权势,以便力所能及的照顾她、呵护她。
'说明1:御使大夫,与丞相、太尉并称三公,是秦至西汉时地位最高的官员。御使大夫主要是协助丞相管理朝政,又被称为“副丞相”,职务类同于现在的国家最高检察院院长。'
'说明2:太尉,秦朝及西汉早期主管军事的最高官员,类似于现在的国防部部长。'
☆、第十三章 远走他乡(一)
夜深沉,秋风凉,许城内的大街小巷已大多吹去灯火。惟独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还闹得正欢,对它们来说,精彩戏文才刚刚开演。
闻听窗外一声声□放浪的调笑,心事重重的嬴湄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正焦躁,忽听到有人在轻敲门板。她悄无声息的滑下床,往门缝一窥,原来是老鸨。自她避入“倚翠楼”以来,老鸨从不在夜里找她,现下她撇开生意特特跑来,莫不是又生变故?
因此一念,她没有即刻开门。门外的老鸨可等不急了,一边拍门,一边低唤:“小爷,是我。快开门,出大事了。”
短短一刻,嬴湄脑里千转百回。很快,她拿定主意,手指一拨,门闩便往后滑去。老鸨跌跌撞撞的扑进来,还不等嬴湄有所反应,她便将门合上。嬴湄不动声色,一边手按腰间。
那老鸨快步前驱,急促道:“小爷,可不得了啦。方才老身这里来了一位客人,他说那逆贼——哦不,是嬴恬将军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