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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上来……陪我躺一会儿。”他低声说,声音虚无缥缈,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我微笑点头,脱了鞋,躺在他身侧。
他伸出一只胳膊,将我搂在怀中,嘘叹一声:“临终前还有歌儿陪在身边,我也能安心的去了。”我忍住泪意,伸手去掩他的口,却被他握住,“别急,让我好好和你说几句话。”
我稳着声音说:“好。”他拍着我的手背,慢慢道:“宗干他,是不会允许你和迪古乃成亲的……所以,你去和他说,让他做主送你回汴京……汴京的陈家,和义父是旧相识……你尽管去,别的事情……你什么也不要管……离开这里,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我道:“是义父当初把我从汴京带来的,如今怎么又要打发歌儿离开呢?歌儿在汴京生活了八年,在这儿生活了十年……已经习惯了……”他闻后微笑,侧脸望着我道:“真不知当年,把你带来是对是错……歌儿,你说过你不后悔,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歌儿何时欺瞒过义父。”我仰头,含着满眶的泪花问:“义父呢?后不后悔捡了一个这样常常不听话的丫头。”他带着宠溺的眼神,凝视我了片刻,笑道:“有时候,被你气急了,我真恨不得一手掐死你……当初把你带去营地,已经见识到了你的倔强……长大了点,这倔性不仅不减半分,反而愈发见长了……可是我,偏偏喜欢你的倔强,喜欢你和我争论,喜欢你总是胆大包天,一再挑战我的耐性……”
清晰的画面,在光影交错中流过我的脑海。那年被兽夹子弄伤的脚踝,此时隐隐约约感到了疼痛……还有那片桃花林,我似乎可以闻到一股花香气……在书房里上蹿下跳和他辩论,让人回想起来,总是忍不住想笑……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一切仿佛并未离我很远很远……
完颜宗翰伸手擦干我的泪,叹息道:“不哭,歌儿笑起来最美了……”我抽了抽鼻子,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点头道:“我不哭了……”他一笑,眼神越来越迷离,我心中又惊又怕,撑起身子抱住他低泣道:“我不要一个人……”
他的声音充满的怜惜和不舍,“曾说让你一世受宠……此时此刻,我却不可能再做到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歌儿,切记要离开,我困了你这么多年,是到了放你走的时候了……”
我紧咬着嘴唇,死死地将泪意逼回眼眶。
“不要哭……我这一生,杀人无数,罪孽深重,如今……不过是去还债而已……何况下面,等我的人也不少……我父亲,太祖……还有高庆裔……”他声音越来越低,握着我的手渐渐松开,“只是歌儿……你以后……”
良久,我耳边的心跳声,悄然停止。我还枕在他的臂弯里,却感觉不到一缕气息……
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一代叱咤风云的雄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泛着绿光的指环上,搭着他慢慢冰凉的手指……你还记得吗?你说戴了你的戒指,一辈子就是你的人。
十年的时间,哪里够得上是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抑或是,你告诉我说,这十年,只是梦一场……
你倒是说句话啊!
呜呜,夫人写这章的时候哭了好久。时间长了,人物都写出感情来茑。看完后木有红眼圈的童鞋,自动抱头面壁去。。(未完待续)
第117章 不在了
今日第二更,呜呜大叔走茑,彻底走茑。。
“歌儿,你回去吧。昨儿已经守了一夜,你身子撑不住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未转首,望着满地倾泻的淡淡月光,木然的问:“宫里怎么说?”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宗贤蹲在我身旁,缓缓道:“粘罕到底是我大金开国功臣……今日陛下虽在朝堂逐一列举了他的罪状,最后还是决定……等丧事一过,追封粘罕为周宋国王。”
我冷笑,“人死后才念着他的功劳,这些假仁假义,陛下做给谁看……罪状?罪状中可涉及到宗望之死?”他默了一瞬,摇头道:“没有,只字未提。”
果然,一切都是个幌子而已。他们料定了,只要把完颜宗翰投入大狱,不用他们做些什么,光是那满腹的愤懑,也足以让完颜宗翰闷死在狱中。
“灵堂里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我怅然闭眼,语气不胜哀戚,“大夫人半个时辰前晕过去了,众人都在忙着照顾她……玲巧她,在得知完颜宗翰死讯后……受不了打击、小产了……蒲察氏病了几年,上午也随义父去了。”
他身子一凛,低声道:“你还好吧。”我侧脸,神色惨淡如月光,“如今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与不好?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宗贤轻轻叹了一气,走上前点了柱香,边道:“陛下不会为此牵连到整个王府,你就放心吧。早朝时陛下已经说过了。”
我全身一震,地砖上的寒意透过脚底蔓延至身体的各个角落。宗贤见我低头不语,折回来安慰道:“陛下心慈,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勉强的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听花涟说。你如今日日药不离口,想来这段日子也操心不少。你还不到二十岁,这样年轻。可千万记得对自己上点心……”
睫毛轻动,鼻腔里的酸意和恨意强烈的交织在一起……陛下心慈,陛下心慈。好一个仁德的皇帝!
“怎么了?”他摇了摇我的肩膀。我心中难受。抬眼时,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宗贤眼神一黯,用力抱我入怀,轻拍着我的背软声道:“哭吧,哭吧……想哭就哭出来……”
我就那样,在他温热的怀里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泪如雨下,悲痛欲绝……
黑白天地间。不知不觉中多了三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门外。偶尔轻微晃动,似乎是被风吹起了袍角。
我泪眼迷蒙的侧脸。三个熟悉的少年,并肩立在门槛外。泪水遮掩。我无法,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早上,秀娥强行把我按在桌前,端了清粥小菜,照例还有一碗药。
我头有些痛,低眉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碗,“对了,是宗贤送我回来的吗?”她坐在一旁点点头,忧虑地看了我一眼,“好好吃饭,吃完了再睡一会儿吧。”我答非所问道:“昨晚,有什么人来吗?”
她迟疑了一下,道:“昨日来吊唁的人不少,晚上……”
我轻声问:“是迪古乃、乌禄他们?”秀娥道:“还有胙王。”我颔首,常胜也来了,真是难为他了。
门忽然被推开,花涟进来说:“宫里来了位姑姑——”我道:“进来吧。”该来的迟早会来,此时此刻,我这颗麻木的心,再麻木一分,也丝毫无异。
果然是绘秋,她缓缓走来,行礼道:“郡主大安。”我随口道:“这样的话姑姑也能说得出口,我真是佩服。”绘秋微微一笑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郡主早日节哀顺变,于您于陛下,都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