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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凌曦的脸颊透出娇媚的粉红来,如才绽开的杏花,甜美又粉嫩的让人着迷。“是妾身粗心,先前未能体会,多谢福晋提点。”
“提点不提点的也就罢了。你父亲在朝为官,必然晓得宫里是什么形式。这个时候,咱们府上越是宁静人心越能安稳。这便是四爷为何要狠下心,处置了并不曾向永璋喂毒的莫如玉。”兰昕这话说的很肯定,震慑力犹如一道闪电强光,激的高凌曦有些站不稳。
高凌曦的心颤抖的停不下来,脸上晃过虚白之色:“福晋,您是说,那些不过是乌喇那拉侧福晋精心安排的……”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万分错愕:“四爷怎么肯就信了她!”
兰昕动容一笑,双手轻轻将掌心的水珠拍了去,意味绵长的睨了高凌曦一眼:“谁最晓得替四爷分忧,谁便是四爷心里的那一颗明珠。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左右不过是赌上了富察寻雁的名誉罢了。你不通晓这一层,你就永远无法与那一位侧福晋并肩。”
这话如当头棒喝,惊得高凌曦花容失色,很难维持住脸上的笑意。从前她仅仅以为,自己不如人的是出身,却不想,她远远不如才十九岁的乌喇那拉盼语这样的攻于心计。倘若不是福晋如实相告,她还真就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是输给了那一位侧福晋的缜密呢!
有些发怵,连声音都跟着抖动起来,高凌曦很不解的问道:“富察氏殁了,可大阿哥还在。乌喇那拉氏用大阿哥的前程赌四爷的宠爱,这未免也太……”
兰昕幽幽一叹,略有些不悦的凝视着高凌曦黑曜石的眸子,沉重道:“四爷是大阿哥嫡亲的阿玛,等此事平息了,或者时机合适的时候,替富察寻雁平反不就是了。额娘是额娘,子嗣是子嗣,影响不到永璜什么的。”
高凌曦这才正过脸色来,信服的点了点头:“福晋的话,妾身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兰昕的笑容恢复了往常的肃清:“好好伺候四爷比什么都有用。朝廷上波谲云诡的纷争轮不着咱们理会,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替夫君分忧。”
“是。”高凌曦咬一咬贝齿,笃定不已道:“福晋姑且看着吧,妾身明白当如何做了。”
第四十章 : 雪芽近自峨眉得
弘历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比平时晚了许多。。才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小厮,牵了马去,就看见廊子微弱的灯笼下有一人候着,竟是锦澜:“福晋让你在此候着本王?都这么晚了,她还没安寝么?”
锦澜规规矩矩的走过来,福了身才道:“回王爷,福晋并未安寝。因担心怕王爷奔波一日,饥肠辘辘,特意让奴婢在此等候您归来,请您过去用了膳再歇息。”
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弘历爽朗笑道:“正好饿着,福晋都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难得见王爷这样轻哂欢愉,锦澜的心情也格外好,不免伶俐道:“尽是王爷平日里爱吃的呢,好些都是福晋亲手准备的,保管王爷觉着可口。”
彼时兰昕得了小厮的回话,知晓弘历随后就道,又是精心的检查了一遍。芷澜摆好了筷子,福身道:“奴婢去看着火,炉子上还熬着银耳羹呢。”
兰昕知道她是怕看见了弘历尴尬,随意扯了个由头就想着躲出去,只道了声“好”。
可这一声好,对芷澜来说是顶顶要紧的话。她连头也不敢抬,旋身就往外去。当身后传来福晋听不出语气的疑问,“躲得了这一回,下回又当如何”时,芷澜险些跌倒在地。
是呀,下回当如何?芷澜哪里会知道,可她到处宣扬自己的身份,必然传进了王爷耳中,依然没有想要纳了他的心意,她还能如何?得过且过吧,芷澜一阵风似的逃进了后院,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滋味,当真苦不堪言。
“好香啊!”帘子轻微的抖动,弘历挺拔健硕的身影就走了进来。兰昕已经侯在门边上,轻盈一福身,笑容满面:“四爷辛劳了,先喝一盏热茶去去秋寒吧!”
锦澜乖巧的将福晋准备好的热茶双手奉上,待到王爷抿了几口,又捧着茶盏一并退了下去。
室内只余弘历与兰昕两人,气氛就显得温馨多了。弘历伸手握住兰昕的腕子,将她柔软纤细的手搁在自己有些冰凉的掌上,缓缓道:“往后我这么迟回来,你就别等了,早些睡,看累坏了身子。”
兰昕轻轻一笑,顺势贴在他的肩头,只觉得温暖。弘历口中是道“我”和“你”,却不是本王与兰昕,很微妙的感觉犹如萤火虫尾星星点点的光芒,瞬间就耀亮了她的心。“等着自己的夫君回来,多晚都好,心里只有甜,怎么会觉得累。”
弘历坐好,拉着兰昕一并坐下。不等她布菜,兀自舀了一勺白玉豆腐,轻轻放在唇边吹凉,喂到兰昕唇瓣。兰昕甜美一笑,轻轻吃了起来。席间没有什么温言软语,低低呢喃,只是默契又殷勤的给对方布最喜欢的佳肴。
此情此景,真正就是夫妻间的琴瑟和谐。兰昕很知足的笑着,纵然弘历身边的环肥燕瘦的女子不少,可他依然待自己这样温存,已经够了。只愿此情此景可以长远,两颗心能相依相偎。
“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弘历搁下了筷子,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尽,取而代之则是深深的忧心。
兰昕蹙了眉,并不敢急着答他的话,似懂非懂的凝视着他的双眼。好半天才道:“四爷,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皇阿玛的身子……”弘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底透着一股寒凉之气。这些话,他还能对谁说起?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御医分明说皇阿玛的身子有望恢复过来。可怎么忽然之间病势就沉重起来,药物根本无法延缓病情,甚至连病痛亦无法控制。
这些都不算什么,那虚妄无稽的讹传,才真正如一把利剑刺进弘历的心里。究竟他到底是不是熹贵妃娘娘嫡出的皇子?
兰昕被弘历突变的脸色惊着了,颤抖着手搁下了象牙筷子,红着眼眶,道:“皇上的身子……是不是……”
弘历没有说话,沉重的闭上了眼睛,面部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显得狰狞。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停抽搐,关乎他皇子的身份,实在弄不得半点虚假。
兰昕伏在他身上,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四爷,您别难过了。皇上吉人天相,必然能挨过这个难关,倘若……倘若苍天无眼,咱们大清千秋万代必然是皇上最大的心愿。”兰昕哪里会知道,弘历真正伤怀的是他的身世之谜。
再三的思忖,弘历还是说不出口。倘若他不是当今熹贵妃的亲生骨肉,那么她的亲额娘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要将自己交给旁人来养育,莫不是皇上的心意?可倘若他真是熹贵妃的亲生的骨肉,哪里有额娘会待自己如此的生分道理,硬生生的连皇阿玛也不让他见。
“我入了宫,却没能见到皇阿玛的面儿。”弘历轻描淡写的将满腹的心事掩藏起来,拂去兰昕脸上的泪水:“总觉得怅然若失,于心难安。”
兰昕抚了抚弘历的背,温言安慰了几句,就让人收拾了佳肴,伺候着弘历睡下了。心里暗自揣测此事或许不是这么简单。打定主意,便想着明日让人请傅恒过来,也好问个明白。
这一夜宝亲王府尚算安静的渡过了,宫里却不同了。
裕妃守在养心殿外的耳房里,来来回回的踱着碎步。里面是熹贵妃侍疾,陪伴在皇上身侧。一想到皇上近来的病况,裕妃便忧心不已。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弘昼会不会随即被推向险恶的刀锋,还是熹贵妃一早就已经谋算好了什么?
等的焦心,裕妃额头上不断的冒着冷汗,谁知身后门猛的被打开,吓得她险些掉了魂儿。“熹……贵妃娘娘,您怎么这会儿出来……”
熹贵妃缓慢的走进来,示意身后的婢女留在门外。门轻轻的关上了,她才呼了一口气:“若是我出来,难道你敢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