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四被带走,太子才从惊魂不定中解脱,他爬起来跪在地上呜呜直哭。
皇帝心烦又不耐,一挥手让人先带太子进偏屋。十四见到太子虽然不及胤禛那样面目狰狞,但脸色却也不善,皇帝摸摸他头顶让他也先下去,才回过头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胤礽,你这都是在做什么?你自己说说!”
皇帝身边垒着一摞折子,是这些日子所有往来军前和京中的折子,皇帝一一回看,恰恰是在盈盈薨逝那几日从京中发来的折子出现了断档。
太子也早就估摸到皇帝回过神来头一个就是要问他这事。幸而他已经同索额图商量好了应对的方法,太子诚惶诚恐地道:“儿臣在京中留守,皇阿玛从军前解押了噶尔丹之女及降人回京,那日儿臣派了马齐他们去城外接第一波抵京的蒙古人,可没想到那群准噶尔人突然反抗,京中还有内应作乱。儿臣怕人攻入宫中,这才下令封闭宫门,没想却耽误了七妹妹的病,儿臣有罪,儿臣罪该万死。四弟打儿臣打得对,儿臣不配为兄长,儿臣对不起妹妹啊!”
太子的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不一会儿脑袋上就磕出了乌青,皇帝长叹不满地说:“别磕了,事到如今磕头又有什么用!你堂堂储君,临危不乱都学不会,朕派你监国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都没长进!”
太子一声不敢反驳,皇帝又问他:“那些作乱的蒙古人呢?京中又是哪些人做的内应?”
太子见皇帝问起,忙把准备好的答案一一说出:“马齐他们带的人不多,但大多御前侍卫出身,当场就将叛乱之人全部格杀。步军统领凯音布及时派兵搜捕作乱之人,有拒捕者已当场诛杀,剩余活口三人现押在步军统领衙门,据口供,此乃噶尔丹部下串通江南前明余孽里应外合,请皇阿玛明察。”
太子从怀中掏出步军统领的折子递上,皇帝略略翻过以后默然良久,最后将折子摔在了太子低着的头颅上:“京城稍稍小乱你就方寸大乱把事情办成这样,你让朕怎么放心把大事交给你,滚出去!”
太子抹着眼泪,抱着皇帝的靴子嚎哭:“皇阿玛,儿臣无能啊,儿臣日夜惴惴不安,又怕军前不稳这才不敢写信告诉您。漠北此番大定,噶尔丹所部归降,噶尔丹之女还未抵京,若是蒙人叛变、京城叛乱的消息传出,后续抵京的蒙人生出叛意而叛乱的消息传到刚刚归降的喀尔喀部,儿臣怕乱了前线啊!”
皇帝头疼欲裂,他岂能不知太子所说的是实情,喀尔喀刚刚归降,四公主才在归化城落定,整个蒙古都看着清廷下一步的动作,他在蒙古演了三个月,就是要表现大清国力强盛,有足够控制漠北的实力,这时候京城不能乱,绝对不能。
皇帝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罚太子可若不处罚他,他愧对死去的女儿和病中的蓁蓁,他烦躁地说:“你回毓庆宫思过半个月,朝廷上的事都不要插手了。”
太子不敢辩驳,抹着眼泪退了出去。
皇帝从地上又把那本折子捡了起来,他沉着脸又翻看了一遍把折子一合说:“顾问行,你去叫步军统领凯音布和尚书马齐到昭仁殿,朕要问问清楚。”
顾问行得了旨赶紧去宣人,他出了屋子见四阿哥胤禛不知什么时候从后殿出来了,失神地站在门外,他叩首问:“四阿哥?皇上还在里面,您要不……”
胤禛被顾问行一叫突然回过神来,皇帝听见外面的动静出屋子想和胤禛说几句,只见胤禛一声不吭扭头就往外走。
出了永和宫后胤禛游荡在东二长街上,刚刚内殿的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秋嬷嬷,你放开我,让我打死他,他就是个畜生!”
胤禛身体单薄,根本挣扎不过人高马大的张玉柱,张玉柱将他拖到内室,胤禛见他把自己按在了额娘的寝殿里赶紧住嘴,生怕吵醒额娘。
他哆嗦着嘴含泪抬头却看见额娘醒着,眼神清澈明了,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失魂落魄。
“额娘……”他惊喜走上去握住额娘的手,“您醒了……”
“啪”一个耳光打在了胤禛脸颊,动作很轻,但足够震慑胤禛。
“额娘……你……”
张玉柱从后紧紧捂住胤禛的嘴,胤禛只有眼神能够发出自己的疑问。
他看着一脸苍白的额娘靠着秋嬷嬷用虚弱但无比坚定的声音对他说:“仇,一定要报。”额娘用手点了点太阳穴又说,“你现在斗不过他,我们只能智取。收起你的拳头,保护好宝儿和胤祯,慢慢地等待时机,懂了吗?”
胤禛若说方才还有一丝困惑的话,在听见蓁蓁清清楚楚地把十四弟叫做“胤祯”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胤禛眼眶含泪刚刚点了一下头,就见额娘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张玉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松开他,秋华给他递上匀面的水,服侍他擦过脸后若无其事地送他出门。
胤禛沿着宫道一直在游荡,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蓁蓁那句“慢慢地等待时机”。苏培盛跟在后面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自己爷要去哪里。
突然前头出现一大波洋洋洒洒的人,可胤禛并没有注意,他依然在向前直到撞到了人。
“你!四阿哥,你想干什么!”凌普已经知道永和宫里四阿哥对太子挥拳的事,他见又撞上了四阿哥以为他还不罢休。
这时胤禛仿佛大梦初醒,他透过一干奴才看着躲在后面的太子惊慌的脸,那一瞬仿佛有千年之久。
但下一个瞬间,他笔直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紫禁城的青石板砖上发出一阵闷响,“臣弟给太子请罪,母妃如今神智大乱,臣弟看着心如刀割,是臣弟为母妃伤心才冒失失礼冲撞了太子,请太子治罪。”
胤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拨开奴才端出欣慰又痛惜的神态拉着胤禛说:“孤哪能不懂四弟的心啊,孤不怪你,都是孤的不是,你打孤能出气孤还高兴呢!”
胤禛用颤抖的手握住太子哭到不能自已,黄昏下所有人望去只以为是一对和解的好兄弟,只有胤禛知道,他从此往后的路——道阻且长。
第219章
紫禁城内的四阿哥胤禛正在暗自筹谋他今后几十年的蛰伏之路; 同时皇宫内人心浮动一波又一波人各怀鬼胎。但这些诡异的气氛尚未影响到千里之外的佛门圣地五台山。
五台山菩萨顶乃是顺治十三年由顺治帝钦赐改姓黄教的寺庙之首。如今另有一件大事在菩萨顶的大喇嘛之间流传。
近日,随着漠北噶尔丹部的平定,藏地国师大喇嘛(da lai 五世,后文同,不再注释)早已身死十余年的消息也传入了朝廷。回京路上皇帝就派人秘密送了一封信给五台山菩萨顶的住持大喇嘛。
这一日; 住持大喇嘛召集了座下众弟子商议此事,都说佛门不管俗世,可在蒙古诸部落中活佛有远高于世俗王公的权力; 在五台山先帝册封的住持喇嘛也有远超于山西督抚的权力; 尤其菩萨顶的喇嘛主持德高望重; 所以皇帝来信想听听住持的意见也不算意外。
住持年事已高,遇上这样的事实在有些心力憔悴,收到信后就召了座下几位大弟子商议。
一众弟子坐下后; 住持拿起一卷黄纸递给了坐得最近的一位年轻喇嘛。
“罗布桑多尔吉; 你来念吧?”
年轻的喇嘛似乎有些惊讶; 毕竟坐在四周的几位师兄都较他年长; 这种时候他一般为表谦逊都不会出声。
住持点了点头; “你会想念的,来吧。”
这位年轻喇嘛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只年老的大黄猫,这时候喵了一声扭着猫步走到老住持座下叼走了这圈黄纸又放到了主人膝上。
这位被称作叫罗布桑多尔吉的年轻人展开黄纸,只看了一眼似乎愣住了。
“怎么了?快念吧,师傅有些疲惫。”
“是……”
罗布桑多尔吉缓缓念了起来; 这是大皇帝写给住持的信; 信中提及藏地第巴桑结嘉措隐瞒藏地大喇嘛逝世之事; 又说桑结嘉措已寻得转世大喇嘛且年方十五,大皇帝已经送去了册封金印,也收到了转世大喇嘛的转世时辰,现送到住持手中请住持算一算此事。
罗布桑多尔吉读得很慢,但他越读到后面眉头皱的就越紧,读到最后似乎怒不可遏。
他读完最后一个字时,住持笑着问:“怎么了?”
“该死!”
罗布桑多尔吉一骂出口他几位年长的师兄惊了一跳,有一人说:“小师弟性子急躁了。”
年轻的喇嘛愤愤道:“这藏地大喇嘛自顺治九年开始就由北京大皇帝册封,他与第巴本该向着朝廷的,偏此人圆寂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