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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1 / 2)

>  吕太爷含笑附和,“刘公子年纪轻轻手艺精湛,得此大才,实为我吕家之幸。”

刘五点头哈腰顺杆爬,“谢吕太爷赏识,小的对吕小姐倾慕已久,定会勤勤恳恳打理吕家。”

玲珑忍无可忍,霍地起身,推门而出,“太——”后面的话已被吕太爷宏声打断,“今日比擂结果已定,刘公子所制——”

“吕太爷明鉴,瓷碗并非刘五所制,乃是霍家所出,万不可听信盗贼之言!”寄虹急急分辩。

刘五面不改色,“瓷碗并无戳印,如何说是你家的?”

寄虹张口结舌。霍记瓷器件件有印,独这只瓷碗为大东夺擂之故,未盖戳印。

听她开口,严冰便知自己所料不错,冷冷道:“既无戳印,如何说是你制的?瓷泥如何配制?火候如何?怎样塑胎?怎样定型?你讲得出吗?”

刘五对上严冰犀利的眼神便心里发虚,嗫嚅无语,吕坷冷哼一声,“严文书难道不知瓷器制法是各家不传之秘,刘五怎能当众讲出?敢问霍掌柜讲得出吗?”

寄虹自然不便宣之于众,几人言语来往,争执不下。圈外,站在大东身侧默然旁观的丘成忽然开口,“大东,你赢定了。”

大东紧了紧手中木盒,从侧边一步步走入众人视线。

正在争吵的几人一愣之下都住了口。玲珑目光相随,神色却不见喜悲。

大东不卑不亢向曹县令和吕太爷各鞠一躬,转向严冰时,他含笑摇头。

吕坷没好气地说:“滚滚滚!擂主已定,少来添乱!”

严冰抢在吕太爷前头向曹县令介绍,“他就是我向您提过的‘左半刀’,此前呈送太后的佛像便是他精雕细琢之作。”

一听“太后”二字,曹县令看向大东的眼神立刻充满慈爱,“本县以为可以一观,吕翁意下如何?”

吕太爷尽管脸色铁灰,也只得挥手叫大东呈上瓷器。

大东沉默地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套茶具,一壶四盏。

器型与色泽中规中矩,器壁镂雕一周雨滴荷叶,虽然纹样精美,但镂空雕刻手法太过寻常,早几百年便广泛用于香炉熏笼之中,将其用在茶具上,既不实用也不新奇。

众人都以为大名鼎鼎的“左半刀”出手必定不同凡响,不料大失所望,一片唏嘘。连外行曹县令都看出高下,感觉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大东上台时,寄虹心中甚喜,一颗心吊得高高地翘首以待,此时一落千丈。她沉沉叹了口气,毕竟他右手残废,想要恢复以前的水准是不可能了。

严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具,端详片刻,忽地露出惊艳之色。招手叫来旁边伺候茶水的下人,接过茶壶,不作声便往茶盏里倒。

吕坷吓了一跳,“哎哎哎”叫唤不停,往镂空的茶盏倒水,傻了不成?然而刚叫了两声半,后半声便被满场惊赞之声堵在嗓子眼。

明明是镂空之器,居然滴水不漏!澄碧的茶水在茶盏中微微晃动,从镂空处透出流动的碧色,纹样一下有了生气,雨滴清灵,荷叶新绿,浮于淡青瓷色之上,好一幅江波荷雨图。

吕太爷不觉坐直身子,满面不可思议之色。

曹县令眼睛都直了,端起茶盏里里外外细看,镂空处似有薄如藕丝般的一层遮挡,比薄胎青瓷更为剔透,连茶水中细微的茶叶末都纤毫可见,不禁啧啧称奇,“严冰,这其中玄妙,你可能道来?”

严冰已猜出七八分,但摇头漫声道:“卑职愚钝。何况瓷器制法是各家不传之秘,怎能当众讲出?”

尽管曹县令和吕太爷都十分好奇,也不便再问。不料闷声不吭的大东忽然开口,“先在坯胎上雕出镂空纹样,再用釉水填平,烧制即可。”

听起来似乎简单,但成功背后是无数次的失败与重头再来。

场下一片哗然。瓷行中人都把瓷器制法看做命根子,他却随随便便说了出来,棒槌么?

严冰望着木讷寡言的大东,油然生出敬重之情。他扫视场中表情各异的众人,提高音量问:“你不怕别家仿制、堵了你的路?”

大东平静地回答:“路是大家走出来的。”

他的声量不高,但压过喧喧众口,如黄钟大吕。场中渐渐安静,又渐起波澜,这次,是掌声如潮。

寄虹站在潮水之中,看着一张张肃然起敬的面孔,胸中一股清泉奔流入海。

吕太爷缓缓起身,郑重地问:“孩子,夺得擂主便意味着入赘吕家,你可想好?”

大东不假思索,“是。”

吕太爷露出笑意,面向众人,声音洪亮,“老朽生于瓷行,当过窑主、掌柜、族长、会长,自觉见多识广,但今日眼界始新。有此可畏可敬之后生,何愁我青坪瓷行不能称雄大梁?”

大东赢得众望所归。

在他面前,吕坷和刘五便如跳梁小丑,鄙陋不堪。两人颜面扫地,灰溜溜滚了。

吕太爷向曹县令躬身,“这套新瓷意义非凡,恳请曹县令赐一良名。”

曹县令拈须微笑,正要开口,大东直愣愣地说:“已经有了。”

曹县令想,一介莽夫能起出什么好名字,白白糟蹋了好瓷,面上仍亲和地问:“是何名称啊?”

大东目光望向玲珑,一字一顿,“玲,珑。”

玲珑瓷,此后成为青坪一绝,但无人能出吕家之右。

玲珑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大东捧起茶壶朝她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坚实。立在她面前,安静地递过去。她垂眸,不接。

右手腕的伤疤依旧刺目,而这只手却不再畏缩。坚韧地递着,她不接,他不回。僵持片刻,她终于慢慢抬起手,大东将茶壶郑重地放在她的掌心。她抬眼,恰好对上他明亮的笑颜。

寄虹也看见了大东的笑容,整个人都焕出光芒来。他终于能够与不那么完美的自己和平共处。

她捂在胸口,清晰地感觉到心里的那些刺又少了一根。

照例散会之前,官老爷要做总结陈词。重锤响在后头,因此严冰抛砖引玉,几句场面话之后话锋一转,“……严某有得,做瓷犹如做人,技艺高低为辅,品行德操为要;婚姻犹如同业,离心离德必不久长,齐心携手方能行远不辍,与诸位共勉。”

场中众人连连颔首。

“幸而青坪瓷行在曹县令治下,万户同心,戮力同难,方能有如今欣欣向荣之局面,严某愿尽绵薄之力,追随曹县令将瓷行发扬光大,以饲朝廷厚恩。”马屁拍出状元水平,且不露痕迹地将主场移交曹县令。

曹县令捋着山羊胡,笑眯眯看了严冰一眼,便开始长篇大论。洋洋洒洒下来,重点不过一句话:朝廷要钱,各位乖乖交税吧。

寄虹这才闹明白,敢情曹县令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无甚稀奇,只严冰的言论令她对他多一层新的认识,想不到他在官场上这般如鱼得水,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众人散去,吕太爷邀曹县令赴宴,曹县令往身后一瞅,严冰却不见了。目光扫见他不知何时溜到寄虹那里,两人有说有笑。曹县令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好色是好事,滴水不漏处处稳妥的人用着倒不放心了。

寄虹瞧见曹县令目光扫过来,戏谑道:“你现在成了曹县令的膀臂了,看样子他一刻都离不开你。胡主簿的缺是你囊中之物了吧?”

严冰笑笑,“备好贺礼吧。”

转眼瞥见一名差役打马而来,心生诧异,快步走到曹县令身旁,差役禀报太守有急信送至。曹县令微微皱眉,辞别吕太爷,携严冰返回县衙。

吕太爷的宴上便只剩吕家族人。玲珑只露了一面,循礼谢过各位长辈,一眼都没瞧大东。

整顿饭大东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散席,他在宅子外头蹲到天光昏暗,总算看到玲珑出门,急忙迎上前去。

玲珑淡淡的,“怎么不回家?”

大东搓着手,“我、我送你。”

“不必麻烦了。”

大东沉默片刻,执拗地说:“我送你。”

玲珑不与他强辩,点点头,转身前行。大东低眉顺眼地跟着。

他独处时,不说话也不觉寂寞,但同她一起,她总是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会她忽然不开口了,他便觉出沉闷来,头一回恨自己拙嘴笨舌。搜肠刮肚憋出的话,玲珑不咸不淡地顶一句,他便无话可说了。到了吕家,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大东在门外呆呆站了很久,她也没有叫他进去。

寄虹从吕家出来,先回了趟彩虹瓷坊,伙计说寄云两日都没来了。难道真是被赵财绊住了?她不放心,隔日便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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