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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2 / 2)

今天我下午上书法课,虽然用不上了,但6月22日就结业了,班里老师挺重视教我,老师讲课……晋唐宋元……时代与书法风格的关系,挺有意思。反正无创意、无真情难以成家。用不上,我就没工夫好好儿学了,我不是为消遣而学。学画为小外孙女儿( 这课要从6月25日以后专家开祖孙学画班,我和小简妮二人 )。学书法,为给阿丹未题画上题字,现在行家说不用题,我解放了。我总是这么想,什么都得在18岁以前打好基础,现在硬学,什么都学而难成,这才从也不求成,真好玩处想。真好玩是在“二哥转大哥”之前,二哥赐我的“座右铭”。下午,不可能给你发信,不对,下午上课路上给你发信,可以把我为阿丹办事的筹划的信夹在里头。

昨天没收到你的信,我不着急。因为现在可以打电话了,我不会乱打电话,若打电话在早上六七时以前,那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并没有盼你天天给我写信,你要把时间用在最该做的事情上,你不要瞎操心我有什么变化。我发神经病啦,从大洋里调头还是大洋啊,Don’t  be  so  nervous。

阿丹在南通举行的纪念仪式,我不邀请你,你回头按捺不住瞎发嗲,阿丹可是个吃醋大王。我想,他内心是同意的。具体见了,又一定吃醋,而且那时候宗江、袁文殊、荒煤等一定都知道了,你一时也尴尬。这就是我最初有些犹疑的,就是娶名女人为妻,对你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你要想到办好这件大事,我就来到你身旁。

我还是把信分两次发吧。

现在去复印,此信也许可以赶上10点多的邮班。

深深地吻。

你的小妹

1993年5月12日

范用一本小书,《 我爱穆原 》,小小的,挺可爱。

第一部分情书(13)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12日 )

二哥:

连接你5 / 8、5 / 9两日火山爆发似的信,我好幸福。我可没有习惯落笔写如此热火的情书,我不好意思,反正我会以同样的热情回报你。我像独自跑完了马拉松,然后悠闲地浸在涡漩的热流池中。我何在乎你的屋宇朝南朝北( 你没说清楚,南房是朝北的,北屋是朝南的 ),我管你什么东西南北,为了你,我可以重新在亭子间里困地铺。当然,知道一些也好,不然,我买一床双人床的床罩去,你睡的却是单人床!好玩吧。我什么人的臂弯里也没有熟睡过,我有失眠症,你不要做梦,过了“宵禁”时间你别碰我,我一夜睡不好,会十天睡不着的,比你的高血压吓人。

你什么也别动,我只是回家了。如果你一定要动一动,我派我弟媳尚梦初去。我想最好由我自己来动,不麻烦别人。我不会到了你家第二天就写作的,那不变了“痴呆”了吗?总之,你不要在这方面费心思。我相信我能做到你一样不添,我去后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今天就写到这儿,你看我给大洪( 赵的外甥 )的信,我要开始启保险箱了。文章的事就听老师的。给大哥打个电话,说说南通的事( 当然他们要去的 ),并说让他别过早发关于咱们的文章,别冲了。

二哥,安心,静心,千万珍重。

小妹

1993年5月12日11∶48am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13日 )

宝贝的亲人:

今天我起晚了,醒来时已是六点钟。我三时半就醒来了,想着你,想着你,过了半个钟点,才又迷迷糊糊睡去。昨天收到你8日9日的长信,又熟视了你给我的四张照片,我真喜欢,我已不知多少次向她谛视了。你的那张大的,少女的挺出的胸部,令我心头怦然,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好容易才把意念收了回来,但她始终在我的心头。王洛宾是个傻瓜,他竟将宝贵时间给予了无聊的拍电视。他是有爱而不会爱,而我则是有爱而不能爱,老天对人就是那么残酷,你知晓我的意思吗?你会想到一切的。

我为什么在我回答你的信上( 即你致宗江的信 )那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因为这个苦衷,但是我无法径直对你说。其实我喜欢你( 那时还不能说爱,但已有要亲亲你的想望 )不是在你写了那封信,我回答你信时,我心里是滴着血的。我完全可以装得真像个二哥,但我心里想的却是我就是二哥!而且只是二哥。那一年你和沙漠来看我,我竟冥顽不灵?但我那时想的是何必多此一举。真的幸福到来时,我又迟疑了,因为我的生理缺陷。我常常想我一辈子是个可怜儿。但我也可以骄傲于世人,因为我80岁还得到了你的爱情。可是我写这封信时,真如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 两地书 》只是梦想,留给我们自己看的,你不必寄来,将来带给我好了。如果这些信能够出版,我们便成了写《 金瓶梅 》的兰陵笑笑生了。据说他就是冯梦龙,那我真是祖传的了。

我和你一样是靠工资和稿费吃饭的,工资直接由民盟存入我的银行户头,现在也不知多少底薪了,每个月一起有快500元的收入,稿费大概也有这样多。积蓄这次搬家装饰及家具花了大半,但今年还有万把元收入而已,如此儿女辈全不要我的了。我现在不喝酒抽烟,每月除了吃饭买几本书之外,便没有什么用途了。

有客来,不写了。我尽量做到三天一信,我不要来妨害你的工作。说到学字,我现在完全不写毛笔字了,我等你的道德经,你抄给我的几句很有意思。抱抱你,亲亲你,吻吻你。

你的二哥

1993年5月13日8∶43

第一部分情书(14)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15日 )

亲亲我的小妹:

我硬着心阻止自己给你写信,因为我不想把你的心搞得悬悬的,分散你写《 艺痴录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副标题是“阿丹与我”。最近我常常想到他,问自己我这样做,是否冒犯了他在地下的安宁。转眼想想,又觉得他会为我们在一起感到高兴的。你有次信上说我总是怕你变,没有,我是完完全全认为你是真诚的,我怕的是我在任何一方面都比不上你。

发了前天给你的信后,似乎我的忧郁症又犯了。心里是一片空白,百无聊赖,一刹时又想得你要发疯,小妹,你说我是怎么了?这样的心情,我想一定要等你来了,一切安排就绪,开始我甜蜜而又宁静的生活。我不想把我们的生活,搞得闹哄哄,当然我对这一点是有心理准备,而有承受力的。你这个新闻敏感人物!而我又是个抛头露面的人。我不要我们平静生活被这些身外事打乱甚至打破,生活是宁静而甜蜜的,要疯就只能限于你我两个人。

关于你要写的《 艺痴录 》,这个名字是由于你启发,我很爱这个名字,你呢?我总以为你胸中已有框架,所以我不愿来打乱它,其实回忆录又有什么一定之规。不过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真诚,否则便成为写小说了。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取舍问题,牵涉到其他人的,必须一带而过,笔下留情。否则伤害了别人,便不好了。即使是真正的事实,也要留有余地。Frank Harris写《 我的生活和我的爱情 》把肖伯纳和邱吉尔调侃得好苦,幸而这两个人都比霭理斯硬,所以无所谓,别的人恐怕早已受不了。对于已去世的朋友而牵涉到自己的,不要计较恩怨,淡然述之,读者似乎会下结论的。

《 二哥小妹书简 》题目太长了,我提议改为《 兄妹书简 》,书简二字不嗲,我们的黄昏恋才嗲哩!这两天北京的熟人中间正在议论徐迟的新婚,说双方都吃不消,徐已经七十九了( 比我小一岁 ),可是他的对象还在五十左右,每天晚上拉着徐迟去跳舞和玩卡拉OK,老朋友都说看了女的令人吃不消。当然各人心里爱,旁人无可多言。我们当然永不会去唱卡拉OK,我们只会在纸上写,但我们也决不会把我们自己成为别人的话柄。这些要发刊的书简,如果在报上,则二人加起来,不能过1500或稍多一点,字不能太多。如果在刊物上发表,则长一些无所谓。你想在哪儿发表呢?如果为了公开我们的爱情,则可选《 上海滩 》或你认为适当的地方。报纸只有《 新民晚报 》和《 文汇报 》,但“文汇”常常压稿,我不知你有没有可以左右他们的人。不要忘掉在你的信上告诉我,或者干脆写多一些到七八千字,那就比较自由了。

你来了,没有“入厨下”的要求,因为我这里有阿姨,当然不会阻止你一试身手,我也要尝尝你的手艺。我的儿媳、女儿、孙女都会做菜。我不想这些世俗事来打搅你,你的座位在书桌,我把书桌给你,因为我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写,而且书桌是对着墙放的,你不会看到我在看你。我们要写的时候我也可以到隔室去,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了。

我喜欢读你的信,我之把你的信编号,因为我常常看你的来信,把前后弄乱就不好了。登记簿不是专门为了你,这原是为了我的投稿,可以查考有没有寄到,有没有发表,使我心里有数。我常常读你的来信,就因为可以温暖我的心,我真感谢你。你虽不编号,但肯定你的信比我多,我怕多写信会给你老是抱着兴奋的心情,有害于你的平静。至于你的信,则我是永远盼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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