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叶宁把玉箫缚至身后, “掌门曾经说过,若他将紫华令交予一人,那么这个人就是我桐山派的下一任掌门,不论是谁!”话音未落,他一手摆开蔽膝,像是欲行跪拜之礼。
袭阳单手擒住叶宁的手臂:“且慢!”二者目光相互对峙,“我不得不怀疑,这也许根本就是三途鬼君的阴谋!”
叶宁驱使内力推开袭阳的束缚,轻哼一声:“依你言下之意,就是晏掌门与云起山庄有勾结,是吗?”
袭阳冷面:“在下并无此意!”
十余个桐山派门人群情激奋:“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叫什么叫!”陆川生忽然挺身而出,“说勾结的可是你们自己人!”
袭阳拦住陆川生,对叶宁说道:“请你们马上离开!”
“若非掌门有令,我等绝不离开!”叶宁无半点惧意,反倒轻松自信。
“你!”袭阳、陆川生齐齐与之相峙,毫不退让。
我见此景,不禁摇头叹息,想要结束这无聊的对视:“好了好了,你们够了!现在的问题就是谁来当这个掌门?总之我个人是没兴趣的,你们找别人吧!”
叶宁咧嘴一笑:“既然姑娘不想当掌门,就将此令鉴转赠他人便是。接受赠予的人,即是我派继任掌门。”
“啊?”我听得彻底傻眼。
“这样也行?”陆川生也惊诧不已。
“竟如此儿戏!”袭阳连连摇头。
“有何不可?”叶宁摊手,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从姑娘接受紫华令的那一刻起,就已是我桐山派掌门。如今掌门欲禅位与他人,我等无从干涉,任凭掌门个人意愿。”
按他的意思,我已经稀里糊涂地“当”了这么久的掌门,连掌门本人都不知道,真是彪悍啊!我提着紫华令,一脸嫌弃,想着这桐山派真的好随性,难道我把令鉴挂到一狗脖子上,那狗就成掌门了?
“还请姑娘勿将令鉴交予牲畜,否则我派门人会很难办。”叶宁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挑眉自得。
我环顾四周,挑选掌门。可是不管袭阳,还是陆川生,皆是避开我的目光。这搞得就跟英语课前抽背单词的场景一样尴尬!在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我眼角瞥见隐在某根柱子后的云笙,他的眼神,与往昔不同,正在燃烧。
“云笙,桐山派掌门还是你来当吧!”我说着,就将紫华令抛给云笙。
云笙双手接住,细细端详令鉴上的玄武雕纹,对我点头。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还真接受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居然想当江湖掌门?我赶紧过去,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问:“云笙,你真的决定了吗?一派执掌并不是如此容易的!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云笙的回答很肯定,“小阙,你问过我是否恨他。我现在回答,我恨!我曾以为自己恨不起来,但每日午夜梦回,我总能见到我父母的惨状,所以我恨!”
“可是……”我说不出任何话来熄灭他的恨意。
云笙叹息之中毅然决然:“我仍是戴罪之身,一旦我的身份被官府察觉,这醉红拢翠阁定是脱不了干系。与其一辈子窝在青楼里不见天日,倒不如闯荡一番,也许尚能自保。”
现在的云笙,已非当初。对于命运,有了自己的决断。
云笙的眼里闪现从未有过的坚毅,现时的一无所有成就他的无牵无挂。他已是没有未来的人,倘若留在醉红拢翠阁可保安身的话,那么这种几乎没有尊严的生活只会磨灭他的意志,消磨他的人生。所以,当他手持紫华令重新走到前面来的那一瞬,他已是另一个自己。
所有人都在讶异,袭阳、陆川生、秦娘、小月……除了我。也许看过太多金庸古龙,我对这种命运的跌宕起伏早已见怪不怪。
叶宁令桐山众人屈膝跪地,俯首作礼:“掌门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之后,由叶宁带头说道:“桐山派大弟子叶宁携众弟子,恭迎掌门回桐山主持大局!”
“好,明日启程!”云笙不似之前意志消沉,心头重燃烈火。我看出他眼底的悲壮,不知是祸是福?
对我而言,云笙是很重要的朋友,也是不谙世事的单纯之人。此番决定,或许是他的一时冲动。江湖险恶,他该如何应对?我下定决心:“我随你去!”
在场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仿佛是敬意。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巾帼不让须眉,而是纯粹对于一个朋友的担忧。
陆川生马上站到我身边举手:“小阙儿去,我也去!”
虽然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为我义无反顾,但我没有想过这个人是陆川生。他爱的是成为过去的“苏小阙”,而不是我。他的盲目付出,只是为了这副换了灵魂的躯壳:“你去做什么?好玩吗?”
“我也去!”袭阳的声音从人群之后缓缓传来,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叶宁。
陆川生对我洋洋得意:“你看,连这冰块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们……”云笙显得有些感动,他隐约知道此行前途未卜,“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豪言壮语,各种激动!
“对!小阙儿的事就是我的事!”陆川生又出言相挺,真不知他的一腔热血是怎么来的!
叶宁见云笙犹豫,便说:“既然是掌门的朋友,我桐山派自然欢迎。”他明白云笙此去心难安,有朋友相伴,必有益处,“掌门,请先歇息,明日我等会在城门与掌门汇合。”
在我眼里,叶宁更像是掌门,他的大气与思敏,均让人叹服。尤其是他不带刀剑,仅手持一柄玉箫,更似闲云野鹤之人。
稍后不久,叶宁率众人离去。袭阳突然快步飞奔而出拦住去路:“叶少侠请留步。在下冒昧请教两个问题。”
“但说无妨。”叶宁言行温和。
袭阳道出疑问:“第一,不知桐山派是如何得知紫华令在宣城?第二,叶少侠的才思气度,武林人士众所周知,但你为何不接任掌门,反倒让一个毫无武学修为的外人担此重任?”
叶宁伸出食指在鼻梁上抓了两下,玩笑般:“你猜?”
“你!”袭阳感觉自己被玩弄,有些怒意。
“好了好了,我说便是。”叶宁用手托着下巴,作苦思状,“第一个问题,紫华所在,众心所向,无须指引。就算我说你谁谁告知的,你会相信吗?”不等袭阳多言,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嘛,很简单,就是我没兴趣!”
袭阳怔住,叶宁的回答太过洒脱,他还不及反应,叶宁便摆手而去:“袭阳少侠,天色已晚,早点睡吧!明日还得赶路。走了!”
目送叶宁的背影,袭阳紧攥双拳,又慢慢放开。
☆、夜来携剑人
待平静下来,已过二更天。这是醉红拢翠阁有史以来最为冷清的一夜,秦娘呆望着一桌桌没结账的残羹剩菜,暗自算着损失。而我却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明日又要远行了,临走前必然沐个浴。
小月已是当家花旦,自然不会再伺候我沐浴更衣。前来服侍我的新面孔明显不如小月细心,才放完热水,人就已经溜到无处可寻。我只好自己调水温,然后宽了衣,浸入水中,舒心的感觉在周身流转。
热气烟雾袅袅,我凝视跃动的白烟,看着它们扭曲成各种姿态,又幻化成一些人的身影、模样。让我想起太多事,心烦意乱,于是沉入水中,不想再见。
屏气到了极限,瞬间破水而出,扬起的长发挽起一道水练,如雨落下。忽然肩上一阵凉意,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可动弹。我小心翼翼侧过头去,果真见到一柄冰冷的长剑倚在我的颈侧,分毫即刻毙命。
我在确认自身没有走光之后,不敢惊动任何人,小声发问:“你是谁?”
“叶宁。”来者自报姓名,毫不隐瞒。
既然是他,我就能肯定自己不会?